趙暄笑道:“榆錢兒出去罷,這裡不用你服侍。”那少女應了一聲,將酒壺放下,又行一禮,方款款走將出去。酈琛聽到這個名字,不覺向她背影多望了兩眼,趙暄笑道:“你看中了她麼?要不要我送了給你?”
酈琛搖頭道:“不是!”一面心想:“我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的?啊,她是淳于真的妹妹!”一凝神間,便將當日情形想了起來。淳于真自敘幼時與妹別離,求懇趙暄法外施恩,最後竟不惜一死,光景慘烈,雖時隔半載有餘,這時憶起,仍是心頭震動,說道:“她便是榆錢兒?你到底看在了淳于真份上,饒過了她?”
趙暄道:“她是榆錢兒,可不是淳于真的那個榆錢兒。”拿起壺來,給酈琛面前的酒杯滿上,一面道:“我當日便跟你說過,信王府裡謀劃甚深,要去尋個年貌相當的鄉下姑娘來冒充她妹妹,再是容易不過。果然一查之下,這丫頭是金陵人氏,家裡有父有母,跟淳于家八竿子都打不著。”看著酈琛一笑,道:“我當日便說,我縱是醉得不省人事,也決不能說出來那等話。不過這小丫頭聰明伶俐,急切間編出來的那一套故事,還當真像模像樣,將淳于真騙死了不償命。”
酈琛道:“嗯,那些甚麼她對你鍾情下藥的故事,都是假的?”趙暄笑道:“下藥是真,鍾情麼,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現下去問她,她準保也說對我從來死心塌地。這丫頭是信王府裡的好手,下毒的本事是鄭曄親身調教的,扯謊的本事,大約是她孃胎裡帶來的罷。”
酈琛默然不語,他對淳于真頗存敬慕之意,這時聽說她當日自盡乃是受人所欺,這禍首卻還堂而皇之地相伴趙暄左右,心中大不以為然。又想:“這丫頭從前幾乎害了他性命,趙暄還敢帶她在身邊,倒是膽大。”
趙暄又道:“也虧得她,那一日給鄭曄吃吐實丸,才容易得手。雖說鄭曄當日受了重傷,半死不活,可要矇混過他這等下毒的行家去,在那藥湯里弄鬼,卻也著實不易。”
酈琛道:“她既是信王府裡的人,如何又肯為你辦事?”趙暄笑道:“她愛我愛得緊啊——你信不信?”輕輕啜了口酒,道:“這酒不錯,你怎地不喝?”
酈琛嗯了一聲,卻不動杯,道:“趙暄,我以後不能再來見你了。”趙暄一怔,道:“你答允我的事情,這麼快就要反悔了麼?”放下了杯子,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怕我又下了兩道城門來拿你?”
酈琛微微一笑,道:“我若害怕,也不來跟你說了。趙暄,自從你我相識,蒙你不棄,一直與我朋友相稱。我現下有兩句話問你,盼你如實作答。”趙暄見他說的鄭重,正色道:“你說罷。”
酈琛道:“那夜在定州,雲鶴來殺鄭曄,可是出自你授意?” 他說這幾句話時,緊盯著趙暄,要看他如何反應。只見趙暄面上神情不變,凝視他道:“你怎生想到的?” 這句話出口,便等於是自承其事。
酈琛道:“那是因為信王說的一句話。他向雲鶴道:‘你辦事不力,橫豎有你家主子治你,哪裡用得我多事?’這顯然便是說他來殺鄭曄,原是奉了你的意思。信王是你的老對手,對你心思想來推算不差。可你為甚麼要殺鄭曄?他重傷垂危,對你再構不成威脅。你要借他口攀附信王,之前也藉由吐實藥達成了,為甚麼還要他死?自然是因為你知道信王將鄭曄看得極是要緊,為了讓寧婆婆替他盡心療治,不惜扣住牧謙為質。你企望他一怒之下,便殺了牧謙,是也不是?”
趙暄嘆道:“趙煐這人敏利的緊啊。難怪我那次自以為拿到了他把柄,結果在御前一番辯駁,居然又莫名其妙地敗下陣來。原來你疑心我,便是為了趙煐一句話麼?”
酈琛低聲道:“我聽了他這一句話,過後再想,便明白了。你要雲鶴來殺鄭曄,原本是挺高明的一步棋。他與寧藥神一家本來便有仇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