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真低聲道:“小王爺,我自十八歲入王府侍奉,十多年來,多有出生入死之處……”趙暄厲聲道:“這難道不是你職分所在?”淳于真道:“不錯,這些都是屬下的本分。然而這些年效力,只盼多少換得王爺一些情分。淳于真日後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趙暄忽起疑心,道:“淳于真,你為甚麼這般護著那丫頭?該不會……那丫頭不是你女兒罷?”淳于真搖頭道:“不是。”趙暄偏著頭想了一下,愈發確鑿了猜想,說道:“你父親原嫌棄你母是傭婦出身,一直將你母女遺在鄉下,到你長大才接回了京城,算來年紀也差不多少。——怪道你知道她母親懷她時候,只吃了榆錢。”
淳于真默然良久,道:“那孩子不是我女兒。”眼望著地下青磚,緩緩道:“我十四歲那年,我娘又生了個女孩兒。她父親是誰,我從來不知道。”
說到這裡,聲音低沉下去,似在追憶往事,又道:“那時爹爹已有幾年不曾來看望過我們,只偶爾才遣人送些錢物。家裡沒了糧食,我天天上樹摘榆錢兒給娘吃。她生產後便一直不好,起不來床,那孩子大多時候便由我帶著,一直到她兩歲,再也無力養活,終於狠心送給了人家……那孩子,算來便該有榆錢兒這般大。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那孩兒的下落,卻始終沒半分訊息,直到那日,才知道王爺身邊,便有個叫做榆錢兒的丫頭。或許她只是另一個被人牙子拐賣的貧女,不過是名字湊巧相同。可是我瞧著她,心裡便浮起我那可憐小妹妹的模樣,說甚麼也不能眼看著她死了。”
淳于真說到這裡,抬起頭來看向趙暄,道:“王爺,我甚麼都同你說了,王爺可否便饒她一條性命?”面上全是求懇之意。趙暄知她素性硬朗,這般苦求,實是從未有之事,猶豫了一下,便道:“我答允你便是。”
淳于真目不轉瞬地看著他,良久,啞著嗓子道:“小王爺,我看著你從小長大,你每逢說謊的時候,總會以小指叩擊扶手側面,這個習慣總是不改。”
酈琛聽了這話,心中一驚,看向趙暄,果然見他左手握著扶手一端,小指微微抬起。趙暄面上一紅,隨即沉下了臉色,道:“你倒是瞭解我得很。”目光冷冷在淳于真面上一掃,道:“我若不從你願,你便要抗令犯上,是也不是?”
淳于真道:“不然。我既然立誓效忠王爺,至死不變。”聲音悽愴,卻帶了一股寧摧不屈之意。酈琛心念一動,叫道:“不好!”便見淳于真提起手掌來,往自己頂門拍落。酈琛飛身搶出,不及拔劍,便以劍鞘點她臂上“尺澤穴”。淳于真卻有經歷在先,早防備了他來攔阻。左手探出,抓住了劍鞘一圈一帶,一股渾厚內力藉著劍身傳到,只震得酈琛虎口開裂,滿手鮮血。他咬牙忍痛抓著劍柄不放,倉琅一聲,長劍脫鞘而出,轉了半個圈子,徑點淳于真“肩井穴”。然而這一阻之下,終究是慢了半步。淳于真右掌擊落,喀地一聲,卻是頭骨碎裂的聲音。
趙暄大吃一驚,從椅中跳了起來,道:“你……你何必如此?”
淳于真氣息奄奄,道:“一命換一命,小王爺,盼你垂憐。”趙暄見她目光渙散,命在頃刻,不由得眼淚奪眶而出,蹲在地下,握住了她手,道:“我答允你,饒了你妹妹便是。”這一次卻是語出真誠。淳于真受了致命重擊,全憑一口真氣支援,得了趙暄這句允諾,登時心中一輕,道:“多謝……多謝王爺。”嘴角浮起微笑,停了呼吸。
趙暄見淳于真氣絕,輕輕放下了她手,站起身來,忽然間啪地一聲,面上著了酈琛一掌。他破天荒頭一遭捱打,驚訝之下竟不覺疼痛,伸手捂住了臉,呆呆地瞧著酈琛。南宮敏見酈琛竟敢毆擊小王爺,這一驚非同小可,刷地抽出佩刀,便向他當頭砍去。酈琛舉劍招架,刀劍相交,只濺得火星四迸。
趙暄喝道:“南宮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