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但願你永遠也不知道!” 深深吸了口氣,將手中長劍回入了劍鞘,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道:“我這便去了,你……回家去罷。”
簡淇心中亂成一團,一時並不開口。酈琛停了一停,見他不動,便徑直往前走去。簡淇回過神來,發步疾追,擋在了他面前。酈琛駐足向他看去。簡淇低聲道:“子堅,我知你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現下為仇懣所驅,日後必會後悔做下這事。”酈琛道:“你這是要攔阻我麼?”簡淇咬了咬牙,道:“子堅,對不起……這一件事,我必須要攔阻你。”他說得雖輕,然而語意堅決,再無半分猶豫轉圜之意。
正在這相持不下之際,忽聽得遠遠地傳來馬蹄聲響。酈琛眼疾手快,將簡淇拉到一棵樹後躲起。過得片刻,便有一隊人馬約二三十騎,擁著一輛馬車緩緩走來,到得近前,轉過了一個彎,消失在鄭宅的院牆那一端。跟著便聽得拔閂啟戶之聲。
酈琛縮身樹後,只見到那馬車過去的車輿一角,一派精細雕琢,裝陳富麗,車座閃爍有光,竟似是黃金鑲嵌。心中一動,在簡淇耳邊輕聲道:“這人大有來頭,我要進鄭家去看個究竟。”簡淇道:“我和你一起去。”酈琛搖頭道:“很不必。你武功也未見得十分高明,我一個人,行動還方便些。”見簡淇遲疑,知他心意,道:“你回去罷,我答允你今晚不殺人便是。”
簡淇看著他的眼睛,只是不動。酈琛笑道:“難不成還要我賭咒發誓?”簡淇嘆了口氣,道:“你自己多加小心。”突然踏前一步,輕輕地抱了酈琛一下。兩人間原本幾近劍拔弩張,這突如其來的親熱舉動便令得酈琛微微一愣,心中卻湧起一股暖意,道:“我理會得。你回家去等著我罷。”
酈琛看著簡淇的背影消失在小巷中,轉過身來,走到鄭宅院牆下,攀上牆頭,翻了進去。
他前幾日已經來探過這宅子,知道這牆後乃是鄭家的花園。剛剛在牆上露出頭來,適逢那月亮穿入了雲後,隱去了清光,整個院中一片黑魆魆地,不見半點燈燭,亦不聞一些人聲——那幾十個人便如被這宅子吞沒一般,全失了影蹤。酈琛遊目四顧,忽見西北角上生著一棵巨大樟樹,彎彎曲曲的枝條後面,隱約透出一點光亮。方欲舉步,忽然間月出重雲,光華大盛,立時便見到兩邊遊廊的暗影裡立著數人。酈琛疾忙收步,回身藏到了一座滿布攀枝薔薇的木屏風後,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心道:“好險!”
再舉目看去,見數十人錯落分立四下,隱然有序,卻見不到那被護衛的人在哪裡。
忽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道:“那部《子午內經》,現下是在你手上罷?”
這聲音近在咫尺,只嚇了酈琛一跳。循著聲音來處望去,登時恍然大悟:“原來那人在亭子裡。”這園中有個小小的八角亭,半壁覆滿了藤蘿,正將他的視線遮住了。
酈琛貓著腰在那木屏風後走了幾步,透過格眼向外張望。見那亭子裡兩個人一立一坐。坐著的那人身著紫色長袍,大約四十上下年紀,一張國字臉龐,相貌甚是雍容儒雅。另一人雖是背向而立,酈琛仍是一眼便將他認了出來,心道:“鄭曄竟又回湖州來了,那是甚麼時候的事?”剛剛轉了這一個念頭,便見鄭曄身子一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坐著的那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似是等他開口,然而過得半晌,鄭曄只是不出一言。那人嘆了口氣,道:“重華,你起來罷。”見他不動,便伸手相扶。
鄭曄站起身來,那人便道:“你擅稱我的命令,脅迫那餘風陵為你尋書……”酈琛聽到這一句話,心中一動,忖道:“原來這人便是信王趙煐。”又聽他續道:“……這也罷了,但你練成了《子午內經》上的武功,竟當眾顯露身手,卻未免將周圍人的見識看得小了。”鄭曄低著頭道:“是屬下一時失察,中了趙暄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