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別爭了,聽我說話。”唐嬌朝院內招招手,兩個穿得破舊的小孩在門後探頭探腦,猶豫了半天,才走了過來。
唐嬌摸了摸他們兩個的頭,對眼前的探子道:“這兩孩子命苦,親爹命喪戰場,撫卹金少得可憐,全被母親拿跑了,只能跟奶奶相依為命,為了養大他們兩個,他們兩個的奶奶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出來倚門賣笑,陪人一夜,只要一文錢。”
那兩個孩子極瘦極小,一人抱著她一條腿,偷眼打量對面的探子們。
“如今他們的奶奶病得厲害,若她死了,這兩個孩子也活不成。”唐嬌舉起手裡的臉譜,對那群探子道,“誰能治好他們的奶奶,給她一份能夠養家餬口的活,這臉譜就歸誰。”
話音剛落,兩班人馬就跑得沒了影,一盞茶功夫之後,背了一堆大夫回來,趕鴨子一樣趕進院子,其中一個探子則直衝到唐嬌面前,掏出一份長工契,一月兩貫錢,僱奶奶掃灑院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換走了唐嬌手裡的臉譜。
反手將那長工契給了兩個孩子,唐嬌摸摸他們的腦袋道:“下次來茶鋪,我請你們喝茶,你們把故事結尾說給我聽。”
兩個孩子將長工契抱得緊緊的,淚眼婆娑,拼命點頭。
唐嬌對他們笑笑,提著手裡的籃子走遠,路過甜水衚衕,買了一竹筒醪糟,提在手裡回了家。
往日門庭若市,今日門口羅雀,她推開家門,去廚房裡洗了兩隻碗,回了屋裡,將竹筒裡的醪糟倒進碗裡,倚在桌邊翹著腿,單手將碗遞到唇邊,清甜入口,眯起眼睛。
天機來到她身邊,舉起另一隻碗,喝了口醪糟道:“聽說你把臉譜送人了?”
唐嬌沒回他,一邊喝著醪糟,一邊對桌上的籃子抬了抬下巴。
竹編的籃子,上面蓋著一層布,散發著淡淡的菜味。
天機放下碗,修長手指落在那層布上,從左到右,忽的掀開。
陽光從窗外折射進來,落在籃內。
只見或大或小,或方或圓,一張張木製臉譜躺在籃內,做工粗糙,醜陋不堪,數量雖多,但加在一起怕也賣不出三文錢。
天機手裡仍提著那層白布,抬眼看向唐嬌。
“這是我跟李家兄妹買的。”唐嬌端著碗道,“那兩個孩子死了爹,跑了娘,跟奶奶相依為命,一家三口為了活命,老的出去倚門賣笑,他們兩個小的就做臉譜賣,但做得太醜,賣不出去,我三文錢全給買下了。”
說到這裡,她狡黠一笑:“太子和皇上會對它們感興趣的,它們每一張都很醜。”
“你會惹上麻煩的。”天機道。
“拿不出臉譜,我照樣要惹上麻煩。”唐嬌斜睨著他。
天機無法反駁。
她現在的生活已經完全被太子和皇上打亂,一群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紛紛前來拜訪,拜訪的同時還要讓人清場,待到茶鋪入不敷出,便假惺惺的送她吃的喝的,然後勸她關了這賺不到錢的鋪子,跟他們回家享福。
前方是福是禍?是龍潭是虎穴?唐嬌不打算去闖。
嘴上的親情並不是真的親情,臉上在笑並不代表心裡在笑,在她看來,眼前這群人壓根就不是人,而是一張張臉譜,或刻憐憫或刻笑意,掩去了真實的表情。
唐嬌不打算跟他們虛以委蛇,更不打算戴上同樣的臉譜。
她直接從兩個苦孩子手裡,買來了三十張醜陋臉譜。
“你打算用它們換什麼?”天機問。
“我在茶鋪裡聽了很多故事,很多真實的故事。”唐嬌放下手裡的碗,從籃子裡撿起一張臉譜看著,“皇上和太子爭奪天下,下等人爭的只是一碗飽飯,有不少人用自己的故事跟我換一口茶水喝,我只能聽著,但改變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