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是慢了半拍。她叫身後人這麼一喝,驚得一個激靈,指尖堪堪觸著了那石碑上的字,想收手,偏生被一股力量給牽引著,怎麼縮也縮不回來。
那僧袍青年將藥箱一丟,闊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拽!
柳扶微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見他翻轉她掌心:“有沒有被灼傷?”
那隻握著她的手,指節分明,修長好看,虎口處卻有一個淡淡的疤痕。
“沒。這個石碑會燙人的麼?”
“這是罪業碑……”他鬆手,餘光瞥見石碑,聲音倏地一止,顯然愣住,“怎麼沒有字……”
她也彎腰瞧了一眼,方才下邊那行若隱若現的字果真不見了,“對啊,怎麼沒有了呢?”
他回過頭,眸中泛著一種奇異的目光:“莫非,你沒有……”微頓,又自顧搖首,“可你若非犯了三業之罪,又豈會……”
她一頭霧水,“什麼是三業之罪?”
“三業,即身、口、意,身有殺生盜淫,口有妄言、綺語、惡言相向,心意方面自是貪慾、嗔恚、愚痴等,邪思邪見亦在當中。”
柳扶微聞之驚奇,“不作奸犯科倒說得過去,可貪痴嗔乃人之本性,幾時成了罪狀了?”
“修佛修心,止禪觀禪,方能勘破業障。”
這句太玄乎,她接不住,只道:“你們修行的自是有大徹大悟的決心啦,我是說普通人,哪有人從無惡言,從無貪慾?”
他略為遲疑望向她,“姑娘……是不是這樣的人?”
她莫名,“誰?我?”
“此碑,可照三業之罪。觸之者,三界眾生倶不例外。”他見她仍不會意,道:“不論是誰碰了碑,生平所犯罪孽皆會一一示之,又因此碑由閻羅焰所鑄,罪深者容易受其灼傷。但姑娘觸及此碑卻毫髮無損……”
他沒說完,她卻聽懂了:“哦,所以你在想我是不是品性過於高節,才安然無恙的?”
“嗯。”
她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讓她評價自己品性如何,一時也不答,只反問:“這罪業碑隻字未現的情況,之前難道從未發生過?”
他眼中泛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還有另一種可能。若觸犯者之罪罄竹難書,遠遠超出罪業碑所能承受的極限……”
柳扶微差點給自己口水嗆著了,“你、你也不看看我,我這麼年輕,又不會武功,就算是做過什麼壞事,也不至於塞不滿這麼大一塊石碑吧?”
他微微蹙眉,道:“但姑娘確是從罪業道而來。”
罪業道?她拿大拇指往後一比,“就是我們來時走的那條?”
他頷首:“此道同登雲梯相反,唯罪孽深重者可入。你問我何以登雲梯會有山鬼,實則,登雲梯不長,而罪業道則是階無盡、魂無數,誤入者即使身死亦無可抽身,成了陰魂也會在長階無止無盡攀爬,亦有‘阿鼻道’之名。”
想起那暗無天日的長階,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顧盼一介女流,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至於過個天門就被拉入阿鼻道?
話又說回來,不論算她還是算顧盼,都不至於讓這石碑一字未現吧?
莫非,是換命之軀,令罪業碑一時半會兒無跡可尋?
她越想可能性越大,不由自主挪離石碑兩步:“我還當天門之後便是登雲梯呢,怎麼就進了罪業道,實在是匪夷所思啊……”
“姑娘既不知罪業道,恐怕也不知,罪業道山鬼雖多,往常也甚少同時出沒,只有當有人對神廟不敬、心生的邪念才會散播,將他們齊齊招來。”
“……”
當時,她是在猶豫要否把袖羅教主給她的種子種下……的的確確是心生邪念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