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苦惱。
如果讓別人知道他此時的苦惱,一定會有不同的感受,因為在他的計算裡,很明顯是要把這四十九本書全部讀完才會開始凝結神識,如果他能夠凝結神識的話,換句話說——從始至終,哪怕是下意識裡,他其實一直以為自己是和那些天才相同等級、甚至要更高一些的人物。
難怪唐三十六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覺得他很囂張——他看上去沉默寡言,謹慎守禮,但事實上,他在很多方面無來由的絕對自信,導致了他會給人一種極其囂張的感覺。
……
……
正想著的時候,忽然有風輕拂,有影落下,遮住了封底上那些字。
陳長生抬頭望去,只見一名俏麗的小姑娘,正冷笑看著自己。
他這時候坐在地板上,那小姑娘自然有些居高臨下。
小姑娘正是東御神將府的霜兒,她看著陳長生身旁書頁上關於洗髓的文字,明白他想做什麼,微嘲說道:“十四歲才開始洗髓,會不會晚了些?”
陳長生正色道:“聞道有先後,先發而後至,後發而先至。”
霜兒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怔了怔,然後輕蔑說道:“四十九卷書,一百遍,十天,這是我家小姐四歲凝神識時留下的數字,後發而先至?你能先到哪裡?”
陳長生想了想,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第22章 就這麼簡單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只是有人只需要十天,有人卻需要半年,對於這種比較確實無話可說,就像唐三十六說過的那樣,那名少女經常讓人無話可說,陳長生自然只好不說話。
但不知為何,霜兒看著陳長生沉默以至木訥的樣子便不高興,或者是她總以為,既然你與小姐有婚約,那麼即便實力相差甚遠,至少也應該在意志或者雄心方面有所表現?
而且在她看來,如果不是小姐從南溪齋寫來書信,陳長生現在只怕已經生死不知,哪裡還有機會進入國教學院,坐在乾淨的地板上讀書修行?不要你千恩萬謝,卻也不該如此沉默,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吧?
霜兒看著他搖了搖頭,從懷裡取出一張薄薄的信紙遞了過去。
“既然你現在有了難得的修行機會,就應該多加珍惜。從基礎做起,腳踏實地,不要總想些什麼歪門邪道,也不要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尤其是女人身上。”她不知想到什麼,嚴厲說道:“修行,沒那麼簡單,就算沒有任何希望,我希望你也不要破罐子破摔,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長生接過那張紙,怔了怔,不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心想自己躲進這個像墓園一般的學院沉默地讀書修行,難道神將府和那位徐小姐還覺得自己有些礙眼?
藏書館外的日頭正在高空,樹葉嘩嘩然,將直落的光線散成很多光斑。幸好還是初春時節,天氣不算太熱,那張紙上帶著女兒家的清香,卻沒有什麼汗水。
陳長生看著紙上那四個字,沉默了很長時間。
“好自為之。”
紙上的字跡比較清秀,但談不上多麼驚人,而且筆畫很直,看著有些憨稚可愛,他猜到這四個字應該是徐家那位小姐從遙遠南方寫給自己的,卻怎樣也無法把寫出這樣憨拙筆跡的少女與傳聞裡那個天才橫溢的少女聯絡起來。
他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更是彷彿隱隱看到那位徐小姐在寫出這四個字時的神情,想必她當時一定眼神淡漠,眉頭微蹙,有些不耐,也有些不悅,更多的是無所謂。
她給他寫了四個字,其實關鍵的就是那一個字,那個“自”字。
自,就是自己。
你自己生活。
你自己讀書。
你自己修行。
你自己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