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罪名是成立的,杖斃雖過於嚴重,卻也未嘗不可。
可是,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黎書終歸是左相推薦來的,還帶上了那個新上任的昏庸小皇帝,無論如何,人也不是可以說處死就處死的。
五十軍棍,五十馬鞭,軍前執行,以儆效尤。
“黎書願雙倍受罰,只求稍存體面。”知道軍罰需要裸、露受刑部位,男子高聲道,卻輕易地被淹沒於眾人竊竊私語之中。
行刑者不顧黎書是個男子,幾個人將其按到刑凳上,當著眾人的面兒,一把拉下男人的褲子。男人猛一瑟縮,卻不吵不鬧,認命了似的護了最關鍵的部分,等著刑責加身。
臀腿處有交錯成漁網形的新傷,是前幾日,因為沒有洗完半個軍營的人的衣服,而被用藤條教訓出來的。
男子身形讓人起不出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施刑者刑具的上下起伏體現不出絲毫猶豫。
男子緊緊抱緊了刑凳,身子不自主輕輕顫抖著,狠狠咬著唇壓抑呻吟。
疼……疼……嗯!
彆著急啊……還有五十鞭呢……
……
男人被抬回去的時候,意識已經很模糊了,卻偏偏還可以盯著韓潮看。
難得被心上人眷顧的韓潮,卻只覺胸中酸澀,從懷裡掏出了那條鏈子,放入男人手中。
男人攢了鏈子,終於放了心,緩緩地昏沉了過去。
……那女子,是怎樣的人呢?女人倚在牆上,悶悶地想。
明明是個負心之人,卻偏偏能佔著他的心,誰都搶不走。
只為了她的一件東西,他便寧願身負軍法刑責……
可是那女人,又在哪兒呢?她可知他為她做至此?
他除了面目醜陋,沒有半分不好。她定是因此棄了他吧!
那樣膚淺的女人,憑什麼,憑什麼,就能這般霸道地佔著他的心!
她很嫉妒……
她嫉妒得,快要發瘋了……
男子睡得並不安穩,昏昏沉沉間緊鎖著眉頭,右手死死地攢著那條鏈子,指節發白。看著蓋在他身上的青布隱隱浸上些許血跡,她忽然想起,這樣女人都受不了的刑罰,他卻固執倔強著一聲不吭。
她還未曾見過這樣堅強的男人呢!和她從前喜歡的嬌滴滴的小男人不同,他給她的是別樣的美。
他很疼嗎?
韓潮輕輕皺著眉,手忍不住就撫上了男子的頭髮。
其實,縱使全身都不美,男人的頭髮,卻是誰都否定不了的。
完全不需要如大家的少爺公子什麼的特意抹花油或者用這個那個泡著,他的頭髮就是可以極順極滑,柔柔的,總讓她想起兒時仰望天上的雲,很難起什麼油膩。
唯一的美中不足,也不過是比平常男子短上了一大截罷了。
她問過原因,他說賣了。
她猜,定是那個負心人不肯養家,以致他必須賣發吧!他對那個負心人那麼好。
可是,青絲對男子有多重要,隨便拉個人都知道的。所以,又或者,其實是那個人逼他的?
她握緊了劍柄。每每想到這兒,她總想找到那人,然後將她生生剮死!
他那麼好,那女人怎麼就看不到?怎麼就看不到呢?可是,若是看到了,他便不可能來軍營,也不會遇到她,她亦無需受此煎熬吧……
她也很好,他怎麼就看不到?她很愛他,她自認比那負心人好上千倍萬倍!
他怎麼,就看不到呢?
男人的睡顏沉靜下來,不知何時,已隱隱帶上抹笑意。
韓潮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那麼確定,這笑容,絕不是為自己而綻的。
那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