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上地下。安怡舒坦地放鬆四肢,正要將錦墊拉過來塞在腰下,目光便定格在了桌上陳設的糕點上。
桌上的兩碟糕點,一碟原本被擺成了梅花形的棗泥糕隨著馬車行走晃動而坍塌下去,成了凌『亂』狀;另一碟豌豆黃雖然沒有坍塌,但看上去比她在家裡和宮中看到的陳設少了很多就像是被人偷拿了幾塊似的暗黑破壞神之無極限無彈窗。
好像是因為考慮到坐馬車的人不會吃太多,擺放多了會浪費,但實際上這種情況根本不存在。宮中本來就不是一個暢行節約,也不需要節約的地方,能坐這種車的也不是尋常人,誰會不長眼地吝惜這麼幾塊糕點?
安怡探手去拿茶壺,緩緩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開始害怕了。她經常配『藥』制『藥』的人,伸手一抓就能差不多毫釐地掂估出『藥』物的重量,而這壺茶,明顯只有大半壺。
有人在她上車之前偷吃了這車裡的茶水和糕點。角落裡焚著的香可以看作是對她的禮遇,同樣也可以看作是為了掩蓋某種不好聞的氣味,例如血腥味,例如傷口腐爛的**味兒,還有長期藏身在某處後留下的臭味。
安怡死死盯著那杯茶,一動也不敢動。透過車簾縫隙,她可以看到殷勤的鄭長壽坐在車轅上,輕鬆自如地和車伕說著話,還有一個跟車的宮人神態安詳地坐在另一邊。遇見有人問起,鄭長壽就用一種與有榮焉的表情驕傲地宣佈:“裡頭是小安大夫,我奉了太后之命送她回家。”
安保良神奇復活並立了大功、安怡救駕有功得到皇帝讚揚的兩件事都已經傳遍了宮廷,車外的人都用豔羨的目光看著這張車,沒人敢多一句嘴。
馬車一路暢行,向著宮門走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安怡已經冷汗溼衣。
人是走了呢?還是還在這張車上?他是誰?黃昭?他藏在哪裡?誰是他的幫手?前頭的車伕?跟車的宮人?鄭長壽?或者三個人都是?如果她在經過宮門的時候叫起來,他會不會突然跳起來對著她的心窩來上那麼一下子?
她不想死。不想因為自己的冒失丟了『性』命,不想因為別人的江山丟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她經歷了這麼多的苦難,才剛開始看到希望的曙光,有了愛惜她的家人,有了珍重她的男子,仇人也在堅實地沿著她給他們設計好的死亡之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現在死了太可惜了。可是那個人百分之**十可能是黃昭。即便是兩家人已經成了世仇,她還是覺得,她其實是欠黃昭一份情的。
怎麼辦呢?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將錯就錯?還是挑著合適的機會喊出來?安怡想了很久,終於緩緩放開了手裡緊緊攥著的茶杯,慢吞吞地將錦墊把自己包圍起來。欠了債要還,此刻不還將來也得還,她欠黃昭的那些,就藉著這個機會償還吧,她裝聾作啞地帶著他,讓他平安出宮,今後他是死是活,都再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馬車經過宮門時,例行要檢查,因為有了小鄭公公和寧壽宮的腰牌坐鎮,又有新興紅人小安大夫為證,守門的御林軍只是挑開車簾子隨意看了一眼就放了行。
京城裡的情形比安怡想象的還要不好,靠近皇城的許多地方都有被火燒煙燻的痕跡,街上戒備森嚴,沒有行人走動,只有全副武裝計程車兵成隊出現在街頭小巷間。
這樣的情形下,安怡所乘的這張宮車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發出的馬蹄聲和車輪碾過石板路的碌碌聲也顯得格外刺耳。
接連平安渡過幾個關卡後,就在金魚巷近在眼前時,安怡聽見了一聲不同尋常的悶響,就好像是,一件堅硬的東西被人不小心砸在了木質的車壁板上,刺耳刺心。
有那麼一瞬間,安怡覺得不能呼吸了,好像所有的聲音都離她遠去,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孤獨而害怕。她突然很怕自己的決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