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沒有脾氣。
她曾經穿過玉陵最美的霓裳,聽說用最好天蠶絲,最好的織女,最好的繡坊,最好的製衣師傅,一切都是最好的,僅造了一件。然而,她對那件霓裳的印象,只留下驚恐。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彷彿要生吞活剝一樣。
她也曾經穿過世上大概最破爛的衣服,是姐姐引開追兵後,她從一個死去多日的小乞丐身上扒下來的。除了破洞就是補丁,看不出衣服原來的料子,有些地方用狗皮,有些地方用麻布,穿在身上半日,就在肩膀和手腕磨出血來。但,穿著這件衣服,她遇到了她的乾孃。
所以,穿著好壞,對她而言,並無所謂。
柳園從來很靜,靜到她以為這麼大的地方只有她自己。最近,常常在她身邊像麻雀一樣說話的百兩千兩都不出現了,好像公子派他們去辦事。不知怎麼,他們在的時候,她嫌吵,他們不在的時候,她卻有些不習慣。
花開了。
如遠山之墨,如天霞之紫,層層花瓣似晨曦暮色中千雲千姿。墨紫,屬於姐姐的牡丹。從學會催花之術,今日方才成功催開第一朵牡丹,她很高興是墨紫。
就等姐姐回來了。
很多人,包括她的父兄都覺得她對種花的專注實在有些傻氣,既不淑女,且毫無用處,不如學女紅。只有姐姐一直鼓勵她支援她。每當她又有心得,和姐姐分享,姐姐總比她自己都高興。
姐姐說,花,令人心情美好,而美好的心情,會讓生活也變得美好。花常開,笑容便會常在。
葉子輕輕一顫。
有風。
這間暖房的設計,就在於能避開風勢而保持空氣新鮮和暖。她對於風向的把握,可以和姐姐相媲美。既然她相信自己的判斷,這麼一陣幾乎不為人察覺的輕風就只能是人為造成的。
她轉過頭,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她很熟的人。
“朅五哥。”因為熟,稱呼還很親近。
“綠妹妹。”烏延朅聽到這個稱呼,彷彿鬆口氣。他以為,她會和墨紫一樣,對他冷言冷語。這樣看來,他或許能說服她——幫他。
豆綠嫣然而笑,“五哥還記不記得,第一次我見你的時候,也是這樣,隔了窗,你讓我種的花襯著,那時我脫口而出——”
“花神。”兩人異口同聲。
烏延朅也笑,“然後,你姐姐說,哪有這樣的花神,苦瘦苦瘦的,好像短命鬼。而你就說短命也不怕,花的命都短,但燦爛時的一瞬永恆。在你眼裡,看到我的那一剎那,我的美就永恆了。”
豆綠垂眸,唇角凝住那朵微笑,“我那時人小,又有姐姐在旁,什麼話都敢說。尤其是,我們以為你不可能聽得到。”
“偏偏我耳朵靈。”烏延朅會武,不是江湖人的武藝,而有武將之能,暗有名師指點。
好一會兒,豆綠沒說話。
烏延朅知她說話慢,也不急。
“如今,五哥又再我的花叢中現,卻如戰神了。”謙謙君子,只剩剎那光影。
烏延朅聞此言,眉心頓皺,原來是他樂觀。這個一直處在墨紫保護之下的小女孩,從來沒有自己的主意,總是墨紫說什麼就是什麼。他不該期望她會幫他,只能當誘餌,將他想要的人引回身邊來。
“五哥的表情,煞氣極重,心思輾轉,先喜後冷。莫非先想我通情達理,可以幫你勸姐姐回心轉意,然後發現我不那麼傻,只能拿我當人質了?”她說話慢,不代表她笨。相反,她能讀百花的姿態,自然也能讀人的姿態。大同小異。
烏延朅從未真正瞭解過豆綠。他從一開始,注意力就在出類拔萃的墨紫身上,至於豆綠,當他發現她除了種花什麼都不會時,便只予最低限度的關心,作為墨紫的妹妹。因此,她如此犀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