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他在一起案子裡身負重傷。他隻身制服了五名罪犯,被其中一人連捅數刀。
都說人快死的時候,會看到心靈深處的幻象。瀕死那一刻產生的幻覺,他記得很清楚。他看到道道白光在面前閃過,看到鮮血塗遍渾沌的世界。
然後他看到了父母。他穿著筆挺的警服,與他們微笑擁抱。
最後,他忽然到了一個滿是血泊的房間。
那是個九十年代裝修風格的屋子,組合傢俱櫃上放著20寸的彩電,沙發是老式彈簧的。地上躺著幾個血肉模糊的人。
許多人在混亂的走,許多人在哭。他剛走進去,就踩到了血水了。
然後他聽到有人說話:
“全死了,只有兩個孩子活了下來。”
“小的抱出去了,大的抱著老簡……不肯走。”
“她看到了,怎麼讓她看到了!”
“燻然你怎麼也跑進來了……快把兩個孩子都送走。”
然後忽然就有人,把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女孩,推到他懷裡。
他低頭看著她,小小的臉,煞白得沒有一點血色。黑漆漆的眼珠,死死的瞪著。她不哭也不鬧,就只用那小小的胳膊,緊緊的抱著他。他也抱著她。
兩個孩子就這麼抱著好幾天,任誰勸也不鬆手,不說話。直到最後,一起睡著了,才被大人們分開。
那一年,他十歲,她七歲。
他一直以為,曾經對她不過是一時心動,宛如春夢了無痕。卻原來從那麼早的時候,就把所有憐惜都給了她。那淡若流水的感情,竟也是情根深種,臨死都無法割捨。
……
簡萱放暑假在家,經常到醫院照顧他,有一天拿起他的手機:“剛剛有姐的未接來電啊,她還給你發簡訊了。你……還是不回嗎?”
他笑著說:“不用了,你姐要知道了,還不把工作丟下跑回來?她才剛畢業上班,別影響她。”
簡萱看著他,咬咬下唇沒說什麼。
但李燻然很清楚,自己只是不想讓她心疼罷了。他是男人,也是警察,哪怕為了破案骨頭斷成渣,也不要讓他喜歡的女人,傷心掉眼淚。
他遲到了七年。等他好了,就去找她。
——
登機口前,旅客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李燻然轉身看著簡瑤,什麼也沒多說,含笑揉揉她的頭髮。
簡瑤也笑:“過年回去再找你。”
“嗯。”
兩人靜了片刻。
燈光如水,夜色如夢,旅人匆匆。唯有他倆矗立其中,安靜相對。
“簡瑤。”他忽然輕喚一聲。
簡瑤:“嗯?”
他微微一笑:“你看誰來了?”往她身後一指。
簡瑤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她立刻回頭,卻只見些陌生的面孔,沒有那傢伙桀驁的身影。
她疑惑的轉頭看向李燻然,誰知眼前光影一暗,他的唇已經壓了上來。
腰間一緊,被他摟住了。年輕男人熾熱的唇,重重壓住她的。舌頭毫不猶豫的長驅直入,纏繞著她的,用力追逐。陌生的男性氣息完全侵佔她的口腔,每一次舔舐吮吸,彷彿都帶著強烈決絕的意味,像要將她的唇舌吞噬乾淨。
簡瑤只滯了一瞬,就用力推開他。但不用她推,李燻然已經驟然鬆手,徹底放手,往後推了一步,拉開與她的距離。冷峻而漂亮的臉似乎也湧起緋紅,眼神卻是暗沉的,唇上彷彿還殘留著水色。
簡瑤的心突突的跳,望著他,什麼也不能說。
他卻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唇。
“就這一次。”他慢悠悠的說,“你也不能讓我白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