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自處?”
成親之際被退親,那位小娘子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出嫁,若是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那是尋常的。
“又叫咱家如何面對鄧僕射?”
鄧僕射為了此事,在朝廷之上據理力爭,官家疑心他拉攏武將,鄧僕射只好說與徐府乃是舊日定的娃娃親,為姻親說話,雖有私心,卻是人之常情。如此方堵了朝廷眾人的嘴,方解了官家疑心。這,卻是滿朝都知道的。
若因此退親,不但於兩家顏面受損,只恐……!
六郎看著容娘漸漸清澈的眼神,心中大痛,身上卻是冷汗涔涔。
“六哥,我沒有死,好好活著呢,你也好生過吧,若你好了,我心裡方才歡喜。”容娘輕輕說道,嘴角慢慢翹起,竟展開一個淺淺的微笑。她緩緩抽回手臂,脫離了六郎懷抱。
六郎眼睜睜的瞧著她笑,瞧著她離開,卻無能為力。
門被推開,老夫人緩緩進來,對容娘道:“好孩子,婆婆終究未看錯你。”
……
十一月十二,是徐府的大喜日子。徐府六郎既中榜眼,又蒙聖恩入翰林院,任翰林編修之職。如今更是娶得當朝左僕射之孫女,喜事接二連三,徐府興旺,指日可待。便是先前徐府遭了些事,也可忽略不計了。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得意處,莫過於此。這日,清平縣人津津樂道的,只有一樁,那便是徐府的喜事。你不見,昨日街上左府的送嫁車子,足足的有二十四輛哩!有那行家的,細細聽了車軲轆輾過青石板的聲音,道是車裡物資甚重,若要擔子挑了,怕得有百來擔!
交頭接耳的人們口裡嘖嘖嘖的稱讚,十分豔羨。
徐府內,小跨院。
外面器樂聲喜氣洋溢,人聲喧鬧,不時有小兒拾了地上的炮仗點了,零星的炸開,反倒讓人心驚膽戰。
新房中贊者的聲音傳來,此人中氣甚足,縱是隔了一個院子,也聽得清清楚楚。
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鬱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
撒帳西,錦帶流蘇四角垂,揭開便見姮娥面,輸卻仙郎捉帶枝。
……
撒帳後,夫婦和諧長保守,從來夫唱婦相隨,莫作河東獅子吼
……
容娘只是寫著字,連頭都未抬一下。她今日也穿著一身新,頭上單螺,插了一支紫蘿色蝴蝶釵。這還是老夫人翻出來的,說今日大喜日子,不可太過素淡。
門簾被猛地掀開,玉娘興奮的跑進來,嘴裡直喊:“阿姐,阿姐,婆婆讓你也去瞧瞧,嫂嫂甚美哩!”
容娘手中的筆便頓住,筆鋒停在素紙上方,一滴濃濃的墨汁緩緩滴下。容娘擱了筆,團了紙扔掉,抬頭道:“走吧。”那聲音卻是極輕極輕的。
小環遣了急欲看熱鬧的春雨同去,自己卻返身拾了那團紙,細細的展開打量。她不認得多少字,然而這個字卻是認得的。雖形態殊異,有的潦草,有的工整,有的過於狂妄,有的失於剛強,這個“禮”字,卻還是端莊些好看呢!
新房中擠滿了女眷,今日請的歌姬以嗓音清亮婉轉聞名,她的聲音一出,室內頓時安靜。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玉鐲。何以致拳拳?綰臂雙跳脫。何以道殷勤?約指一雙銀。”
屋內中女眷齊齊和道:“捻指環相思,見環重相憶。願君永持玩,迴圈無終極。”
歌姬繼續唱道:“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後;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
歌姬的聲音並不大,然輕言淺唱,卻莫名的震顫人心,便是一旁托盤的娥娘,給新婦戴首飾的瑾娘,屋中看熱鬧的娘子們,也不由斂了呼吸,靜靜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