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臨安人提到徐府,不由支起耳朵細聽。
“大郎也是,徐家這麼個破落相,還上趕著求娶。不知貼了大郎多少私房呢!”
另一個嘿嘿笑了,大約歷來老成些,壓低了聲音勸道:“你當心些,畢竟是主家,幹你何事!再者,各人緣分,大郎就看中了他家小娘子,有何法子。”
虧得八斤人小耳尖,他又素來是個聽牆角聽慣了的,儘管對方壓低了聲音,八斤倒也還聽得清楚。
“誒,真是各人姻緣。鄭家小娘子聽說相貌生的極好,嫁妝也豐厚,嫁過來少大郎多少年辛苦!還當大郎看中他徐家家世,不過如此,還不如……”
八斤嚥了口口水,心中暗罵:奶奶的,我當有甚好聽呢,人家娶小娘子關你甚事!鹹吃蘿蔔淡操心,等你有錢了討幾個小婦都無人管你!擾老子清夢。
“還不塞了你的牙,亂嚷嚷甚!仔細些,等主薄出來,你即刻去告與大郎,我去遞帖子。”
“知道了,就你能!”
八斤微微睜開眼睛,仔細打量了那兩個外地人,穿著乾淨,大約是哪戶人家的家僕。
好容易那幾個客人離去,八斤收拾桌子,卻見外地人桌上兩碟子菜尚剩的不少,嘴裡不由得嘟囔著:“呵,當自己王侯世家,嫌咱家口味不好!”
盧婆子掀簾進來,這句話便入了她的耳。
“小猢猻,不快些收拾乾淨,胡亂嚼甚?”
待她看見八斤手中碟子,也不由楞了一下。要知道盧婆子的茶飯店,進來的都是些市井人士,花幾個錢,必定是要囫圇吃回去的,剩不了許多。
“是哪個王孫剩下的?”盧婆子問八斤。兩人祖宗八代無一絲牽連,言語間卻甚是相似。
“莫不是你的遠方親戚?你也不出來認認,頭次來,我也不識。”八斤端了盤子直往後走。
盧婆子啐了他一口:“你個猴兒崽子,一天不罵你一頓,皮兒就癢!收拾了回去與你那老不死的爹孃吃吧!”
“哎————。”八斤長長的應了一聲,眨眼回廚房,手腳麻利地取了那隻慣用的破碗,收拾了便往後門去了。
盧婆子聽到聲響,朝後門喊了一聲:“快些回來,莫耽誤生意。”那邊八斤早出了門,鑽進七拐八彎的雞腸巷弄裡去了。
八斤腿腳利索,哼哧哼哧爬上一道斜坡,穿過兩戶人家,趕走聞香而來的兩隻野狗,推開自家那扇無力歪倒的籬笆門,大聲喚了聲:“爹,娘!”
黑黝黝的門洞裡傳出幾聲咳嗽,他老爹佝僂著身子出來,見到八斤,心中歡喜。八斤緊走幾步,攙了老爹進屋。屋內黑乎乎的床上躺著他老孃,見兒子回來,也掙扎著爬起來。八斤忙在老孃背後墊了幾件破衣服,扶她坐穩。
自八斤阿爺婆婆相繼病故,老孃又得了癆疾,家中一貧如洗。老爹終日苦做,累得四十歲人如老翁一般朽態,也不過堪堪養大他們兄弟倆,自己卻累垮了身子。無奈只好將大郎七斤典與人家為奴,所幸遇到徐家,待奴僕甚厚,每每有些打賞。八斤自己卻去尋了分工,賺些銅子養家。盧婆子見他機靈會來事,每常讓他端些剩菜回家,老爹老孃也能得些油水。兩兄弟將將養活爹孃,要給他們好吃好喝卻是不夠。
八斤匆匆收拾了一下,吩咐老爹將菜熱了吃,莫等他,便又朝門外奔去。老爹兩口子成日在家,難得見到個人。如今八斤回來又去,便很是不捨。老爹歪歪地跟在後頭,送八斤出門。
八斤端了個破碗,急衝衝往回奔。不提防有人進來,迎頭撞了個正著。他抬頭欲罵,那人卻笑著喚弟弟,不是七斤又是誰?他笑嘻嘻地提了只野兔子,一手卻抵了八斤腦袋,生怕他撞到自己。
八斤揮開他的手,裂開了嘴笑道:“哥,又偷溜回來啦!”
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