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絲不動。他心下氣惱,但又知道,趙尋雪能來這兒,必是德王殿下准許了的,他也不能做得太過。他輕蔑地瞟了眼趙尋雪,才不耐煩地擺擺手放他進去。
趙尋雪低頭道了聲謝,轉身往牢內走去。
“你來了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最裡間的牢房中傳來。趙尋雪走近,用手中的鑰匙開啟牢門,輕手輕腳地跪坐在那人面前。
這人,正是白子毓所提到的和趙尋雪有五成相似的人。
他之所以說這人看上去五十上下,完全是因為他一頭花白的頭髮,不僅蓬亂地用根麻布條系在頭頂,還有一部分從前額垂下來,擋住了面容,看起來又老又憔悴。實際上湊近了看,這人的臉上並無多少皺紋,眉眼也還算有神,單看臉年齡應當約莫四十。但由於他長期不曾說話,如今一開口,聲音便是十分的沙啞難聽,仿若老人。
郭臨和世子施加的壓力,促使羽林軍將白子毓,從最初陰暗髒亂的牢房,移到了這裡的牢房,並且就關在距離這中年人的不遠處。也是機緣湊巧,德王忙著應付七皇子,無暇顧及牢裡一個小小的白子毓。而牢役們又不知郭臨和趙尋雪這其中複雜的關係,才讓白子毓平白撿了個便宜情報。只可惜他為了逃避刑罰裝病不能說話,不然他一定會用無數種方法,從這人的口中套出有用的東西。
趙尋雪看了看面前這個和自己相似的面容,從食盒的底端抽出一格,將裡面的溼布巾和梳篦遞給對方。
中年人伸手接過,不徐不疾地打理自己。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趙尋雪將食盒攤開,擺放在地上。
中年人整理完儀容,這才端起碗筷。下筷前問道:“你弟弟可好?”
趙尋雪的聲音平靜無波:“好。”他從袖口中掏出幾封信,“這是他近期著人送來的信。”
中年人放下筷子,拿在手中細細地讀著。讀完之後,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愉悅,語氣中微微帶了點笑意:“幫他脫離了神醫谷,這點你做得很好。只要他不再碰醫,日後就不會有人為難。”
趙尋雪輕輕應了聲是,便跪坐在原地,不再說話,也不再抬頭。
中年人又吃了幾筷子,才注意到他。看他太過沉默,便語重心長地道:“尋雪啊,不要怪為父。你和你弟弟,我只能保全一個啊。”
“我明白。”趙尋雪低聲說道。那中年人細細地看了看他的神情,確定他並不在意,這才續道:“為父造的孽,確實苦了你了。不過你身為我的兒子,代父受過,也是應當的。”
二人都不再說話,牢房內只剩下中年人吃飯時的咀嚼聲。
隔著老遠,那守門的役卒喊了一聲:“趙大夫,時候不早了!”
中年人一聽這話連扒幾口飯,吃得急了,不由嗆住,猛烈地咳嗽起來。趙尋雪拿起杯子,倒上溫熱的茶水遞過去。
中年人一杯熱茶下肚,舒服地長噓一口氣:“飽了。”他把碗筷一推,抬眼瞧著自己的長子。
他似乎比起月前來的那次更瘦了些,也更加的沉默了。整個人彷彿一潭死水,找不出一絲活氣。
他便想要叮囑他幾句:“別太拘著自己,有什麼想做的便去做。”他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對。雖然在他眼裡趙尋雪確實是快死的人,可也不能說得這麼直白不是?他便又找了些話,“順著德王的意思來吧,不要反抗他。我和你弟弟的命還在他手裡。”
趙尋雪道:“我知道的。”
居然又說成這樣了。中年人稍稍有些懊惱,看著趙尋雪闔上牢門走了出去,那孤寂欣長的背影,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見到了。他心裡稍稍有了點愧疚,可是很快又被其餘的不安所取代。
“這都是什麼日子喲!”他垂頭低聲嘟嚷道,“老子居然要靠兒子的死來活命。”說到這裡,心中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