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被趙王的下場嚇得魂不守舍的姜姬,在小心試探一番後,見秦王並無殺自己之意,便急忙懇求對方准許自己離開咸陽回邯鄲,因為她的父母兄妹皆在故鄉。
嬴政當即便答應了,不但命人贈她八百金、賜了些珠玉布匹,以答謝她誕下小崽之意,還承諾會派侍衛護送她平安歸邯鄲。
此番來秦,趙王雖是以階下囚身份、坐囚車來的咸陽,姜姬卻並非囚徒,是以,她下塌之處並非囹圄,而是驛館。
待她歡天喜地回到驛館之中,待侍衛將各色賞賜放下後,便急急催促鳶快收拾行囊,二人好早日富貴還鄉。
莫看姜姬在趙王宮中頗為受寵,實則這時代是沒有“例銀”一說的,雖說吃穿用度皆是上品,但若想手上有些活絡銀錢,全靠侍候好君王才能得到打賞——趙王打賞的,通常是些工坊製造的精美珠玉重器,鮮少有黃金銀錢之類。
其實,在這市井間流行以物易物的時代,珠玉的流通性跟現錢也差不多,但問題在於,姜姬家中開銷頗大。
她的父親連同三位兄長,雖無甚出類拔萃的才幹,卻也憑藉她的枕頭風得了趙王賞識,被封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邯鄲商業極其發達,此處酒肆與女閭,更是天下最有名的富貴溫柔鄉,莫說諸國王公貴族喜歡前來花天酒地,便是趙國朝中大臣與城中富商,亦是時時流連酒色之地,攀比之風盛行。
驟然從平民乍升官員的姜氏父子,自忖乃是王室姻親,又豈甘落於人後?
但姜氏一家在邯鄲,不過是毫不起眼的中等人家,並無顯赫的財力、與那些貴族富商攀比揮金如土,如此一來,四人便以“要與同僚應酬、要籠絡權臣郭開”為名,按月找姜姬要錢。
後來,她兩個妹妹所嫁之良人,也憑藉她的門路得了一官半爵,從此,妹妹們亦時常喊窮朝她伸手。
是以,外人眼中盛寵不衰的姜姬,實則每月得到的賞賜,都讓鳶交給了父兄派來接應的人,自己手中只留少許備用。
眼下趙國一亡,坐吃山空的姜氏一家自然也失去了倚仗,眼下有了秦王這筆豐厚的賞賜,她擔心家中已斷了糧,想早些回去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她眉開眼笑地摸著木盤中一摞摞金燦燦的黃金,真好!如此一來,姜氏雖不能再如往日那般大富大貴,卻也能回到一開始衣食無憂的日子。
哪知,往日對她言聽計從的鳶聞言,卻立刻跪下勸道,“夫人,眼下趙國已滅,您不如就留在這咸陽吧!”
姜姬一愣,“我在這咸陽無親無故的,留在此處做甚?”
鳶忙指了指擺滿整整一屋子的賞賜,急切道,“您在咸陽有小公子啊!如今,秦國這般強大,秦王又出手又這般大方,您乃是小公子生母,合該進秦宮享福的啊再者,待您做了秦王的夫人,姜大人他們也能沾幾分光”
姜姬面上的笑意,頃刻便隨著鳶這番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她先
前費盡心機不肯進秦宮,難道是她不愛榮華富貴嗎?非也!
正因那秦宮之中,有一個她名義上的親生孩兒,而她每看到那孩子一眼,便會心口抽痛地想念兩年前那嬰孩——她真正視為孩兒的、再也回不來的嬰孩!
鳶這話,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她第一回無比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自幼陪自己長大的侍女,她親自起名的侍女,視為心腹的侍女。
她一瞬不眨地盯著鳶,聲音帶著冷意道,“怎麼,你如今見我不再是趙國王宮之中的夫人,竟也敢替我做主了?”
鳶卻抬起頭慌張回道,“不是的夫人,您誤會了!此事是姜大人當日叮囑過的”
姜姬眼神一厲,打斷她的話頭道,“放肆!你我前來咸陽之時,又何曾見過我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