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想起胡蘭成寄人籬下,在斯家親戚的大圓桌旁蹭飯吃,立刻吃什麼東西都索然無味。
她沒有當姑姑的面哭,但是姑姑也知道,勸她說這樣下去是會撐不住的。
姑侄倆說起與胡蘭成的種種扯不斷的牽繫,姑姑默然,而後嘆道:“他也是太濫了。”
吃不下飯,愛玲有兩個月就是靠喝美國大兵的罐頭西柚汁維持營養。有一天,在街上的櫥窗裡看見一個又老又瘦的女人迎面走來——原來是自己!
她在此時的很多舉動,只能理解為,一個感情受挫的女人出於絕望的行為。
就在此前不久,和蘇青一起接受雜誌記者採訪時,她還對自己的婚戀信心滿滿:“我一直想著,男人的年齡應該大十歲甚至十歲以上,大多一點無所謂,我總覺得女人應當天真一點,男人應當有經驗一點!”
看似平淡的話,裡面其實透著許多快樂。
——出名要早,嫁人也要別具一格。
可惜,這兩樣恰恰都錯了!
在離開溫州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與胡蘭成一直還通著訊息,但是長信她再也不寫了。
胡蘭成不敢寫信,怕被追查到,就託頌遠給張帶去字條。張愛玲有時也回個字條,捎些外國香菸和剃鬚刀片給胡。
一次在信中,張愛玲忍不住寫道:“你居溫州,猶如王寶釧守寒窯,不過雖是在寒窯,但日子過得仍如寶石的川流,有不絕的愜意。”
暗含諷刺,猶帶怨幽!
1946年3月,也就在張愛玲走後不久,胡蘭成在報上看到,溫州行政專員公署發動突擊檢查,要在城內嚴格清理人口。
他不禁膽戰心驚!
恰在此時,又遇到一個“國軍”士兵大概是找路,在范家的門前張望了一會兒,而後穿院而去。
這可把胡蘭成給嚇到了,他當天就和範秀美坐船離開溫州,回到諸暨斯家去躲避。
在斯家,兩人不敢暴露關係,但斯家老小都心知肚明,老四頌遠甚至還頗有贊同之意。
胡蘭成躲進斯家樓上一間房裡,平日將房門反鎖,四鄰皆不知,就在裡面寫自己與小周的情史《武漢記》。
胡蘭成離開溫州回杭州鄉下之後,頌遠又到過一趟上海,對張愛玲說:“他要把小周接來,這怎麼行?她一口外鄉話,在鄉下太引人注意了。他一定要我去接她來。”
愛玲不大相信小周肯過來,團圓的時候還沒到呢,於是說:“他對女人不大實際。”
頌遠怔了一怔,反駁說:“很實際的哦!”
這下輪到愛玲怔住了,兩人就都沒再往下說。
愛玲終於明白,胡蘭成和小周之間的肉體關係,“至少臨別的時候有過”。胡蘭成之所以能做“三美團圓”的夢,這是個前提條件,不然再海誓山盟也沒用。
張愛玲不是守舊之人,但她就是受不了這個。
偏巧在這時,範秀美又懷了孕!
在這時生下孩子來,是決無可能的,哪怕連跡象都不能暴露。但舊時流產,又不似今日之開通,找醫生做手術相當困難。胡蘭成無法,只好讓範秀美找個藉口,到上海就醫。
範秀美拿了胡蘭成的字條,去上海找到了青芸。
青芸是叔叔的“死黨”,所有的事都可以照應。她見紙條上只有一語“範先生來看病,伊帶儂去看病”,便問:“你是什麼病啊?”
回首看他形同陌路(2)
範秀美眼圈一紅,忸怩了一回,才說:“我身上有了。”說罷,流下了淚來。
青芸一怔,立刻明白了這女人與叔叔的關係,便也不語,先安排她住了旅館。——此時大概斯家的老四頌遠正臨時住在美麗園,範氏不便去那裡湊趣。
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