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七層樓,最上面的兩層是收縮排去的,於是就像一艘遠洋輪,富麗而昂揚。
這種Art�Deco風格的公寓,在當時是一種時髦,上世紀初在靜安寺路兩側建了不少。時至今日,公寓被遮擋在靜安寺林立的高樓之下,肉色牆面也舊得有些發黑,但仍屬鶴立雞群的那一種。
公寓的電梯,是富有貴族氣的鐵柵門式,開起來軋軋作響。
從公寓走出去,10分鐘就可以走進後來《色?戒》描寫的場景裡去——“從義利餅乾行過街,到平安戲院、全市惟一一個清潔的二輪電影院……對面就是剛才那家‘凱司令’咖啡館,然後西伯利亞皮貨店、綠屋夫人時裝店……”
這裡,是靜安寺路最昂貴的地段,到現在也還是。
公寓的最美處,還在於它闊大的陽臺。愛玲常站在這裡,看臨近電車廠的電車“回家”,聽不遠處軍營裡單調的號聲,俯瞰“肥白如瓠”的上海人在路上行走……
住在公寓裡的姑姑,這時候會在她耳邊猛然冒出一句:“我簡直一天到晚發出沖淡之氣來。”
這個情景,像是亂世裡忽然就有了知己。
——命運給予張愛玲的溫情,真的也不算少!
。 想看書來
朋友亦有形形色色(1)
在張愛玲成名之前,僅有炎櫻這一個朋友。在她的視野開啟以後,陸續又有了一些朋友。
朋友這個東西,在現代社會里的定義,已經很複雜。他們也許是與你氣味相投的人,也許是交往得較多的人,或者,僅僅就是一些有利益關係的人。
朋友,在特定的情形下,可以深刻地影響你的一生,而又不用負什麼責任。
這是他們與你血緣的親屬很不同的地方。
一個朋友,假如他把你帶入了深淵,那麼,你連譴責他的權利都沒有。
因此,古今中外都有關於“慎交友”的格言。張愛玲對這些格言,似乎不以為意,她交朋友,是隨著性子來,話不投機半句多。
現在,張愛玲的文章中,開始頻繁出現一個女人的名字,這便是她的新朋友。
1944年3月16日,上文曾提到過的那場“女作家座談會”,在《新中國報》社舉行。從名義上說,這場女子群英會,是請了潘柳黛、關露、汪麗玲、吳嬰之、蘇青等一干女作家來暢談文學思想和創作體會,而實則專為張愛玲造勢。
張愛玲的發言,果然也不同凡響,她說:“在古代的女作家中最喜歡李清照,李清照的優點,早有定評,用不著我來分析介紹了。近代最喜歡蘇青,蘇青之前,冰心的清婉往往流於做作,丁玲的初期作品是好的,後來略有點力不從心。踏實地把握生活的情趣的,蘇青是第一個。她的特點是‘偉大的單純’。經過她那俊潔的表現方法,最普通的話成為最動人的,因為人類的共同性,她比誰都懂得。”
這是她年輕氣盛時的評語,對冰心、丁玲等前輩作家的臧否,未見得公允。可是以她之氣傲,能說出“古有李清照,今有蘇青”的話來,實是驚人!
這個蘇青,是什麼來頭?
蘇青(1914…1982),也是個當紅女作家,比張愛玲出道還要早些,從1941年起就以“蘇青”為筆名賣文為生,因自傳體長篇小說《結婚十年》而暴得大名。這本書剛出來時,半年內曾經再版九次!
她是浙江鄞縣人,本名馮和儀——典出“鸞鳳和鳴,有鳳來儀”;抗戰勝利後,她又改用筆名馮允莊。
她比張愛玲大4歲,書香門第出身。祖父馮丙然是清末舉人,曾任杭州副參議長。父親馮浦是庚子賠款的留美學生,曾在漢口和上海的銀行裡做過經理。
蘇青在中學的時候,成績出眾,寫作上也很冒尖,被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