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餐之後你用六分儀測一下太陽的高度,”副艦長對正在忙於用整潔的紅色小方塊標出位置的亞利克斯說,“讓我負責按秒錶,你還可以在晚上嘗試一下星象觀測,並將你測得的位置和我測得的位置加以對照。”
他把兩隻胳膊肘撐在舷牆上,滿意地享受著從繁瑣的事務中意外地得到解脫的樂趣。他知道亞利克斯會可靠地標繪出颱風警告位置的,還有編譯電碼,洗熨衣服……他是個勤快的孩子——因為船上多了一個王儲而令得“女王號”的這次巡航不能參與任何中高等級行動的鬱悶消除了不少。
他拿出了捲菸,卻在點燃之前很不小心地把它落進了海里,他的視線緊緊地追隨著那細小的失物,直到波浪的變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冷風象刀一樣削掉了一個個浪尖;捲起了一溜溜白色浪沫。副艦長滿懷疑慮地觀察了很久,心底不覺湧起了一種莫明其妙的畏縮感。
艦長與副艦長走進海圖室的時候前者很不高興,這次巡航非常順利,眼看著再過個一天他就可以將王儲送回陸地,好把那顆總是懸在半空的心臟放下來休息休息,但按照副艦長的建議,他們會走上很長一段彎路——聖母才知道會在這多出來的兩天兩夜裡發生些什麼事情。
他們小聲辯論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艦長說道:“你能肯定嗎?肯定有颱風?”
副艦長沉默了一會……“不能,我不能肯定。”他無可奈何地說道。
在他們走進海圖室的時候就被命令暫時結束工作,在外面的休息室等候的亞利克斯即便隔著結實厚重的門扉也依然可以輕鬆地聽見他們所有的對話——他輕輕按住胸部,亞歷山大石猶如生者的心臟一樣有規律地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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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船上突然多出了將近三十個人,所以艙室需要重新安排,當然,亞利克斯身邊不會出現陌生人——只是和他同住的軍官數量增加到了3個,原本就不大的空間更顯得緊迫了,但既然是軍人,這也就沒什麼可抱怨的了,反正最近天氣冷下來了,四個人擠在一起還能暖和一點。
所以在凌晨2點20分的時候,伴隨著一陣含混的咒罵,猛然砸到亞利克斯原本所在位置的,不止一個倒黴鬼。
等他們匆忙爬起來的時候,又一次反向的傾斜讓他們在另一面牆壁上固定著的床鋪上摞成一團——“該死!最起碼有30節(風速,1節=1。852千米/時)!”其中一個咕噥道,一邊伸出手去抓起自己懸掛在壁板上的制服,這樣的搖晃程度沒人睡得著,何況軍官們可能會被隨時召集起來……亞利克斯在他們還沒注意到自己的時候悄悄地從上鋪的床板背面滑下來——他剛才就像只壁虎一樣緊緊地貼附在上面才避免了和活著的人類過於親密的接觸,他慢條斯理地收起自己正在詳讀的《中世紀海戰實錄》,然後穿上了外套和固定在箱格里的鞋子,戴好帽子——他原本就穿著襯衫和長褲。
有人極具詩意地將風浪對於船隻的搖晃形容為母親輕輕推動嬰兒的搖籃,但這個母親有時未免過於粗暴了——它更像個氣急敗壞的小姑娘,越來越急促的風聲就是它的尖叫,而“女王號”就是被它用來發洩怒氣的玩具,大量的深黑色海水被它無形的手指攪動起來,一次比一次更為兇猛的海浪一會兒撲向左,一會兒撲向右,好像掌控著它們的力量從來沒拿定過主意;而“女王號”就在這些三心二意的海浪中劇烈地上下顛簸或者左右搖擺。剛開始人們試圖往右舷船首方向轉舵,結果巨浪突然掀起船前端的飛行甲板,船轉向了左舷方向;舵手再次迅速地轉舵,左舷被控制住了,結果右舷又進入到下個浪頭裡面,船首又向右舷方向轉去……
四點鐘的時候,亞利克斯和自己的搭檔套上了救生衣,攀上甲板,開始今天的工作,氣壓已經降到了29。57。而指示值還在繼續下降。風力也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