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忽然而落,並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楊惠之不願叫弟子們淋雨,他圍著跟前的石頭走了一圈,手掌撫摸過石塊每一處——石型大體已被修飾了出來,他稍後再在細節上做些補充就好。
於是老者停下動作,將幾個弟子召集到了身邊來,笑著與他們說道:“你們也勞累了一天,早點回去歇息罷。
這裡沒甚麼活計需要你們來做了,為師多檢查幾遍,也回房歇息了。”
弟子們聞言都不願離去。
他們大都跟隨雕聖數載時間,清楚師父的脾氣秉性。
剩下這點手尾,師父不做完是決計不會停下來的。
於是有弟子向楊惠之說道:“只剩下一點,這塊石頭的型便能被修出來了,我們和您一起把事情做完,大家都早點回房歇息不好?
您一人呆在這裡,如今又下了雨,到時候您淋了雨萬一生一場病……”
“那我請外面的不良人幫我把石頭搬運到廊下淋不到雨的地方不就好了?”楊惠之笑呵呵地擺手拒絕,“放心罷,為師也知道明天的比試至關重要,不會在這個時候累著自己的。”
他與一眾弟子說過話,不待弟子們再反駁甚麼,便回頭朝雨絲飄搖的院門外喚了一聲。
老人的話音落下,院門外即有幾個著生人甲的不良人匆匆而來,應了楊惠之的請託,將那塊巨石挪到了廊下淋不著雨的地方去。
“這下放心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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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惠之笑著與眾弟子們說道:“為師也需一個人靜一靜,仔細思量明天的那場比試。
我這位師兄,在畫道之上亦是驚才絕豔。
如今世人多不知他的才華,我卻是明白的。
行了,你們放心回去歇息罷……”
師父既然如此堅持,且也是一副聽勸的樣子,眾弟子們便不好再勉強其他,只得應了老人的吩咐,各自退下去歇息。
楊惠之搬了把高凳子,在廊下那塊巨石前坐下,拿著小錘子一點一點地修整石塊細節。
對於明日與吳道玄的比試,他自然極為在意。
與弟子們所言俱是真心話。
師兄在數年以前,已然畫出了‘八十八神仙卷’這般驚世之作,而楊惠之縱觀自己一生,雕刻作品雖也有諸多,但其中真正能與‘八十八神仙卷’媲美者,實無一個。
如今師兄氣勢洶洶而來,自言已經以畢生心血醞釀了一副畫作,自認為這副畫作將是其自身生平絕無僅有的一副——想必這副畫作,會超越‘八十八神仙卷’諸多——這叫楊惠之怎能不鄭重應對?
他在華山紫雲觀避居多時,雖是應聖人之命於此間雕刻,但自身準備的這副雕刻,亦是彙集了畢生心血!
不知自己彙集畢生心血的作品,與師兄嘔心瀝血之作,是否能平分秋色,是否有機會與之一決勝負?
楊惠之腦海裡轉動著諸般念頭。
這些念頭都在淋漓的雨聲中依次沉寂,如干燥空氣裡飄揚的塵埃,也隨雨水落定而被盪滌一空。
他與當下的雨水,暗夜裡的紫雲觀渾若一體,物我兩忘,沉浸在對身前石塊的修飾之中。
叮叮噹噹的聲音與滴滴答答的雨聲和諧交融。
漸漸地,楊惠之手中行動,不再只是對那塊石頭的整體作修飾,而是開始在那塊石頭之上雕琢著甚麼。
一個若有似無的聲音在他心靈間縈繞著,那個聲音引導著他,讓他將胸中醞釀已久的構想、思考,順著手中的工具,流瀉在身前的石塊之上——潮溼的風穿過他的身形,從他的每一個毛孔裡流淌而出。
莫名的意蘊在紫雲觀後院裡鋪陳開來,並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