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二楚。」
桑陌將碗裡的芝麻糊舀起又倒下,訕訕說道:「我好權勢呀。」
「呵呵呵呵……」老夫人卻哈哈笑開,震得窗外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你若愛權勢,便不會是那個一無所好的桑大人。」
怪道當年她能以一介女子之身於軍中立威,除了一身過人的膽識更是因為這一雙體察入微的眼睛。
「桑大人,你到底是圖什麼呢?」她還是閒淡寧和的語氣,連眼角都不曾瞥過身邊的桑陌一眼。
桑陌低頭看著勺中濃黑黏稠的糊狀物緩緩地落進碗裡,熬得太濃,盪不開半點漣漪:「不為名,不為利,不為權勢,除開這些,我還能為什麼呢?」
身畔的老婦瞭然地垂了眼:「若是哪天不圖那個了,就到靳家來吧。做錯了總要受點懲戒,這是逃不過的。不過有我靳家出面相保,想必也不至於把你為難得太過。」
手中的碗裡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她轉過臉來,隔著迷迷濛蒙的煙霧,一張已經布滿皺紋的臉微微地笑著,眸光嚴厲卻不失慈愛:「老婆子我年紀大了,想找個人說說話。」
桑陌死死地抿住了唇,卻怎麼也不能剋制住向上翹起的嘴角:「這話,三百年前您也說過。」
事隔三百年,每一次聽到她這麼說,已然波瀾不驚的心底還是能升起滔天巨浪,沖得渾身顫抖,眼眶酸澀得不得不深深低下頭,把臉埋到胸前才能掩飾自己的失態。從未想過何處會收留這樣的自己,一身罵名,兩手罪孽。古來jian臣總是不得好結局,凌遲、腰斬、車裂……他早已做好準備。不落得這般下場,又怎麼對得起晉王府密室裡的那些錚錚鐵骨?可是,眼前的老婦人居然說要庇護他,那是靳家,一門忠烈的靳家,天子跟前第一大保駕臣!
雪還在簌簌的下著,被風吹得在半空「呼呼」地打著圈。透過開啟成一線的窗戶fèng向外望去,院中的樹木俱都掉光了葉子,只剩下黑乎乎的樹杈,交疊在一起弄成了個嶙峋怪異的模樣。
桑陌收回視線,起身想把窗戶關上,卻見老婦忽然一顫,險些就要捧不住手中的碗筷。
緊閉的院門開了,門邊有人銀甲白衣如神兵天降,手中一柄紅纓長槍在皚皚白雪中分外奪目:「母親,孩兒不孝,姍姍來遲。」
冰碎雪消,樹影顫動,那人一身甲衣鱗光閃閃,一晃眼已近到了眼前:「母親,孩兒叫母親好等……」
他跪倒在門邊一路膝行而來,似天下所有為人所稱道的孝子那般,人前再如何巋然不動,在老母面前,「桌球」作響的鎧甲撞擊聲卻掩不住他喉頭強自壓抑的哭意:「母親、母親……孩兒來遲一步……」
同樣神色激動的老婦顫抖地伸出手去觸控他稜角分明的臉,眼中已起了濕意:「這位將軍相貌堂堂,像極了我兒。」
她牢牢執著他的手,半立而起,半眯著眼睛從眼前的青年將軍身上尋找著愛子的痕跡:「這位將軍,我看你一路風塵僕僕,可是從西塞邊疆而來?可是靳烈將軍帳下?他過得可好?戰事又如何了?可曾進得那昭西城?昭西城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奪了昭西便定了西疆。你若見了他,便替我帶句話,就說是我說的,敵陣跟前,靳家從未失過手,他父親兄長都曾親手將靳家戰旗插上敵方城頭,此番他若是拿不下昭西,便不算是我靳家的好兒郎。」
「我早已攻下了昭西。母親?」察覺她話語有異,跪在地上的男人慌忙扶著她的臂膀,直起身將臉湊得更近,「母親,我就是你的三兒靳烈啊!我父親和大哥埋骨北域,二哥戰死在南都,我是在隆慶五年出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