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還是個赤條條的身子,到後來,什麼都爛了……」
張太醫思來想去不過記起這麼多,光靠這些也能依稀猜到發生了什麼,無非是皇位爭奪中的爾虞我詐和犧牲與被犧牲。下凡為皇子的自己毒殺了自己的嫡親兄長又嫁禍給異母兄弟,聰明的二哥臨危不亂棄卒保車,於是所有罪孽都由無辜者來承擔。
緊緊抱著鐵印的鬼魂儘管疼得渾身顫抖,卻依然咧開嘴對著他討好地笑:「殿下,您……看這印……」
「是你的了。去冥府赴任吧。拿好了,別丟了。」
「是、是、是!一定!」
身後,焦味愈濃,寂靜的屋子裡甚至能聽到皮肉被燙灼時所發出的「滋滋」的聲響,鬼魂卻還笑著,心滿意足。
南風不在家,小書生總是為自己和表兄的生活發愁,一有空就跑去街邊賣字畫,雖然有時一整天也賣不出去一幅。很意外,平素總是懶懶臥在房簷下吃核桃的艷鬼也不在。推開他的房門,那具人像不知所蹤。
空華站在桑陌的房前回首張望,看到房簷下高懸的匾額上布滿灰塵,一時心血來cháo,運足目力去辨認上面的筆劃。上書四個大字,水天一色,筆風灑脫,意氣從容,分外眼熟。
轉眼天暮,今晚是月晦,又一個無月之夜,桑陌應該會來找他要噬心的解藥,修為再高的鬼魅也絕難忍耐切膚之痛。
南風房裡的蠟燭已經滅了,靜悄悄的王府中始終沒有任何動靜。空華揮手招來幾隻夜鴉又將它們放飛。燭燈點起第三盞,雷鳴聲起,房梁微微震動,西郊的天空明亮彷彿白晝。
雷聲剛過五響,飛掠而來的空華看到了桑陌。在城西郊外的一片山林裡,白衣的艷鬼直挺挺地站著,再往前一步就是翻滾而出的焦土。
察覺到背後的腳步聲,桑陌沒有回頭,一意扯開喉嚨笑得狂狷:「我若負你,將來五雷轟頂,哈哈哈哈哈……」
額上的冷汗不停滾落,衣衫被汗水濕透,緊緊貼著不停輕顫的身體,脖頸、手腕……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剌目的紅痕蛇一般盤踞。他卻扶著身旁的樹幹,笑聲悽厲刺耳。
「那是你二哥。」笑罷,桑陌指著地上的焦土啞聲道,臉上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空華握著他緊緊繃起的手腕將他拉近自己,只因這一個動作,桑陌額上的汗水似小溪般蜿蜒而下:「你喜歡我?」
他房前匾額上的字,水天一色,正是自己的手筆。而他和南風所居住的那處大宅正是晉王府,自己昔日的府邸。
「是。」桑陌的視線越過他的肩頭落到不知名的遠處,面帶譏色,「你還想知道什麼?」
濃重如墨的夜色裡,艷鬼敷著層層鉛粉的臉蒼白得突兀,慣聽世間疾苦的冥府之主有那麼一剎那感覺到疼痛,來自左胸口:「所有。」
「好,我告訴你。」
往事紛繁複雜,好似在窗紙上糾結成盤繞成怪異陰影的老樹枝丫。那就從你的父皇楚靈帝天佑二十三年說起。古稀之年的天子老邁昏聵,太子則昭纏綿病榻,另有三位皇子卻都風華正茂,正是妄圖要出人頭地的年紀,或許明早的太陽升起來,皇位上坐的就不再是原來那個。
桑陌虛弱地靠在床頭,隱在燭光深處的臉蒼白而模糊:「就是那一年,太子死了,被你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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