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無用的野草,多出了一瓶有用的藥丸;
販夫雲集於廟門前,在此間擺攤經營;
行腳商人出入於此座石頭廟,於廟中安寢落腳;
這座石頭廟中不見一個看守的僧侶,未有一個喇嘛成為這廟的寺主,人們聚集於此,卻遵守著某種看不見的規則、秩序,維持著此間的生機。
數百年後,
廟宇已經殘毀。
但那些曾經來過這座石頭廟的人,他們的形影卻盡留在了這座石頭廟中!
此下,無數人影在廟門前進進出出。
他們的身影淹沒了當下所有活人的身影!
待到那無數透明但有形的人影盡數聚集於石頭廟中,消失無蹤之時,原本散落在廟外的所有馬幫商人、蘇午與倫珠的身影,也盡在原地消失!
黑暗裡,只有一雙雙發著綠光的鬼眼閃動著,搜尋著,最終一無所獲地消寂去。
原本被蘇午劫影壓制的窄袖觀音,此下亦掛在了遠處的樹梢上,離開了此間!
——
無數透明而有形的人影與馬幫成員肩並肩、人擠人地站在一片空地上。
在所有人的正前方,一座由幾根石頭柱子支撐起的廟殿巍巍而立。
廟殿中的蓮臺上,端坐著一個塑了金身,身形枯瘦如柴的‘佛陀’。
那佛陀周身處處遍佈裂縫。
一根根黑線將那些裂縫縫合了起來,但裂縫中仍在不斷溢位殷紅的鮮血。
血染的金佛雙手合十,面孔雖然遍佈鮮血,但看起來仍是寶相莊嚴。
廟殿外,面朝著金佛的眾多透明有形人影中,有人影雙手合十,其口中傳出低沉的聲音:“佛爺,我的妻今天病死了。
她生前從未做過壞事,為貴族老爺家幹活一輩子。
我請來了附近的僧人,求他為我的妻安魂,準允我的妻在僧院中天葬——我將妻子生前最愛的三個銅環、我所有的財產都獻給了他。
他答應了我。
收下那三個銅環與我所有的財產後,那喇嘛卻告訴我,我的妻因病而死,屍身不潔,不能天葬。
——我今時過來,是想求您,安葬我的妻。
讓她登上天界,下輩子不會再受今世這樣的苦了。
佛爺,求您……”
那透明人影說著話,朝血染的金佛跪拜了下去,‘他’身後揹著一個布袋,布袋裡就裝著妻子的屍體。
蘇午看了那道人影一眼——這道人影,正是先前揹著屍體,走入廟門的那個農奴。
其走入石頭廟後,廟中就飛來了一群禿鷲。
他轉回目光,亦與其他活人、人影一齊看向廟殿裡端坐的金佛。
周圍馬幫成員們眼神驚惶,但都知道自己身處於詭異境地裡,俱都不敢輕舉妄動,暗暗關注著事態的進展。
廟殿中的金佛身形微動。
殷紅鮮血隨著它身形微動,就從它周身各處裂縫中漫溢了出來。
它伸手到身後去,手掌再縮回來時,掌中就已經多出了一塊遍染鮮血的黃金,那塊黃金在它掌中化為粒粒金沙,隨風飄散而去。
不多時,就有一群禿鷲出現於石頭廟頂上的蒼穹裡。
眾多禿鷲盤旋而下,落在石頭廟院牆四周。
方才請求那佛陀出手相助,安葬其妻子的農奴,揹著妻子的屍體到了石頭廟高處的一方平臺上,禿鷲彙集了過去。
不多時,他又揹著布兜迴轉到了人群中。
那布兜裡,已經裝好他妻子的一些骨骼碎片。
“我的最大心願已經了卻。
願意伴隨佛爺身邊,跟隨佛爺修行。”農奴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