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月過去,他已經走了七十八天。每天她數著日出、數著日落、數著星星,數著一切一切,只盼一切都能重新回過頭來,讓她有時間改變這一切。天天看著天空發呆,希望那隻象徵平安的鴿子能帶來他平安無恙的訊息,可是至今他音訊全無。現在想來即使時光倒流,她也沒有能力力挽狂瀾,只能看著他離去,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演著他離去時的情景——
冬日的殘陽西落,淡淡的火球燃燒著,卻溫暖不了大地萬物,一切仍是那樣的蕭索蒼茫寒冷。
張柬之貶為襄州刺史,即日就要離京赴任。原本熱鬧的府宅冷冷清清,家僕遣散的遣散、轉賣的轉賣、私逃的私逃,府中能幫忙收拾行禮的人竟屈指可數,世態炎涼可見一斑。
淼抬頭看著已經拆卸下來擱置一旁的“張府”牌匾,心中滿是蒼涼傷悲,這就是一代“忠臣”應有的結果嗎?她這個生長在和平年代的現代人,無法理解古代朝堂明爭暗鬥的驚心動魄,沒有他們那樣的機關算盡,卻仍被這殘酷之劍的鋒芒傷了心。
短短几日,皇宮朝堂風雲變幻。復唐功臣“五王”遭貶黜,王同皎被殺,牽連甚廣,少有聯絡的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公主地位驟然提升,位同親王,顯貴不可一世。而敏的地位未變,卻已成了韋后面前的紅人,出入不離起身。
自從那日皇宮相見,她們再未見面。其間,敏私下由高力士安排見過一次李隆基,李隆基回來時臉色陰晴不定,看不出喜怒,只是一雙漆黑的眸子閃著她從未見過的光芒,那樣的耀眼。他只跟她說,敏讓她好自為之,她實在幫不上忙。她怎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呢,敏為了她們的安全,不能跟她太親近。她身處皇宮處處暗藏殺機,步步為營,不能有一步的行差踏錯,她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時間幫張苒呢?
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了。既然無法逃脫,那她就想辦法化險為夷。事在人為,她不相信救不了張苒。
深吸一口氣,緩步走進張府,門內堆著幾隻大箱子,一眼望去院子空空落落的,毫無生氣。她心中沉重,一步步往裡走,竟沒有碰見一個人。直到走到大廳前,才聽到張柬之疲憊蒼老的聲音輕輕的傳了出來。
“你們走吧,有多遠走多遠,隱姓埋名的好好過日子。張氏的血脈不能在你們身上斷了呀!”張柬之虛弱的坐在廳中椅中,頭髮鬍鬚花白,八十多歲的老者不復昔日的硬朗,身體佝僂著縮在椅中,顯得格外的弱小。
廳中跪著張柬之的兩個兒子,身後是女眷與子女,掩袖哭泣著。他們最後站著一人,長身玉立,卓爾不群,直直的看著正座的張柬之。
淼一眼認出張苒,雖只是背影,可他身上散發著強烈的堅決和憤怒,還有深深掩藏的悔恨和憐憫。跪在他身前的杜鵑抱著孩子側頭看著他,臉上淚痕未乾,可憐兮兮眼波流轉,張苒卻視而不見。
張柬之看著眼前的子孫,眼中只有焦急和心痛,厲喝了一聲:“走,都走。不要讓別人看出你們的行蹤,都走吧。”
跪著的人重重的磕了幾個頭,相互對視了一眼,匆匆起身,迫不及待的奔出了大廳,連站在門口的淼都不看一眼,急匆匆的跑沒了蹤影。
張柬之滿心傷痛的望著子孫急於奔命的樣子,心已冷,意已滅,佝僂單薄的身子完全陷進椅背中。身前巨大的陰影遮住了唯一的光亮,他緩緩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立著的人,冷冷的道:“你怎麼還不走?跟你父親去吧。”
張苒望著他花白的頭髮,熱淚盈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您身邊不能沒有照顧,我陪您一起去襄州。”
張柬之愣了愣,基金嘲諷的道:“此去襄州,不是衣錦還鄉,而是獲罪貶黜,前路如何,你會預料不到?你父親尚且不願隨我,你又何來的‘孝心’?走吧,帶著杜鵑去一個沒人認識你們的地方,重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