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姐夫家當直王安拿著釘靴雨傘來接不著,卻好歸來。到家內吃了飯。當夜思量那婦人,翻來覆去睡不著。夢中共日間見的一般,情意相濃。不想金雞叫一聲,卻是南柯一夢。正是:心猿意馬馳千里,浪蝶狂蜂鬧五更。
到得天明起來,梳洗罷,吃了飯,到鋪中,心忙意亂,做些買賣也沒心想。到午時後,思量道:“不說一謊,如何得這傘來還人?”當時許宣見老將仕坐在櫃上,向將仕說道:“姐夫叫許宣歸早些,要送人情,請暇半日。”將仕道:“去了,明日早些來!”許宣唱個喏,徑來箭橋雙茶坊巷口尋問白娘子家裡。問了半日,沒一個認得。正躊躊間,只見白娘子家丫鬟青青,從東邊走來。許宣道:“姐姐,你家何處住?討傘則個。”青青道:“官人隨我來。”許宣跟定青青,走不多路,道:“只這裡便是。”許宣看時,見一所樓房,門前兩扇大門,中間四扇看街槅子眼,當中掛頂細密硃紅簾子,四下排著十二把黑漆交椅,掛四幅名人山水古畫。對門乃是秀王府牆。那丫頭轉入簾子內,道:“官人請入裡面坐。”許宣隨步入到裡面,那青青低低悄悄叫道:“娘子,許小乙官人在此。”白娘子裡面應道:“請官人進裡面拜茶。”許宣心下遲疑,青青三回五次催許宣進去。許宣轉到裡面,只見四扇暗槅子窗,揭起青布幕,一個坐起,桌上放一盆虎鬚菖蒲,兩邊也掛四幅美人,中間掛一幅神像,桌上放一個古銅香爐花瓶。那小娘子向前深深的道一個萬福,道:“夜來多蒙小乙官人應付周全,識荊之初,甚是感謝不淺!”許宣道:“些微何足掛齒。”白娘子道:“少坐拜茶。”茶罷,又道:“片時薄酒三杯,表意而已。”許宣方欲推辭,青青已自把菜蔬、果品流水排將出來。許宣道:“感謝娘子置酒,不當厚擾。”飲至數杯,許宣起身道:“今日天色將晚,路遠,小子告回。”娘子道:“官人的傘,舍親昨夜轉借去了,再飲幾杯,著人取來。”許宣道:“日晚,小子要回。”娘子道:“再飲一杯。”許宣道:“飲饌好了,多感,多感!”白娘子道:“既是官人要回,這傘相煩明日來取則個。”許宣只得相辭了回家。
至次日,又來店中做些買賣,又推個事故,卻來白娘子家取傘。娘子見來,又備三杯相款。許宣道:“娘子還了小子的傘罷,不必多擾。”那娘子道:“既安排了,略飲一杯。”許宣只得坐下。那白娘子篩一杯酒,弟與許宣,啟櫻桃口,露榴子牙,嬌滴滴聲音,帶著滿面春風,告道:“小官人在上,真人面前說不得假話。奴家亡了丈夫,想必和官人有宿世姻緣,一見便蒙錯愛。正是你有心,我有意。煩小乙官人尋一個媒證,與你共成百年姻眷,不枉天生一對,卻不是好?”許宣聽那婦人說罷,自己尋思:“真個好一段姻緣,若取得這個渾家,也不枉了。我自十分肯了,只是一件不諧,思量我日間李將仕家做主管,夜間在姐夫家安歇,雖有些少東西,只好辦身上衣服,如何得錢來娶老小?”自沉吟不答。只見白娘子道:“官人何故不回言語?”許宣道:“多感過愛,實不相瞞,只為身邊窘迫,不敢從命。”娘子道:“這個容易,我囊中自有餘財,不必掛念。”便叫青青道:“你去取一錠白銀下來。”只見青青手扶欄杆,腳踏胡梯,取下一個包兒來,遞與白娘子。娘子道:“小乙官人,這東西將去使用,少欠時再來取。”親手遞與許宣。許宣接得包兒,開啟看時,卻是五十兩雪花銀子。藏於袖中,起身告回。青青把傘來還了許宣,許宣接得相別,一徑回家,把銀子藏了。當夜無話。
明日起來,離家到官巷口,把傘還了李將仕。許宣將些碎銀子,買了一隻肥好燒鵝、鮮魚、精肉、嫩雞、果品之類,提回家來。又買了一樽酒,分付養娘、丫鬟安排整下。那日卻好姐夫李募事在家,飲饌俱已完備,來請姐夫和姐姐吃酒。李募事卻見許宣請他,到吃了一驚,道:“今日做甚麼子壞鈔?日常不曾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