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一枚白子,竟將一路本不起眼的棋脈盤活,猶如斜插腹地之利劍,防不勝防之下,竟是措手不及。他由不得抬眼,仔細打量那向自己獻餅的女子。她卻已站到阿寶另一側去,正照料阿寶用茶,恰到好處地避開了視線鋒芒。李晗意興大起,頓覺有趣,正待要出言發問,不料,卻有侍人呈來一觴酒,說是吳王殿下敬上的。李晗抬頭望去,果然見吳王李宏立在不遠處,周遭熱鬧非凡,唯獨吳王殿下像個遺世獨立的謫仙,冷清一人。三郎總是這樣,每逢盛筵,要便推託逃過,要便撿個角落獨處,也不知究竟是真已得了道骨仙風,還是什麼別的。李晗搖頭莞爾,取了這一觴酒,起身向李宏踱去。“三郎,你再這樣下去,可真要羽化登仙了。”他如是說著,便要拉李宏。
“大哥!”李宏忙反拽住他:“先且留步,待我長話短說。”
李晗擺手止住他:“上元佳筵,只有親友之論,不談國事。”
“那便只論親友。”李宏不顧阻攔,兀自接道:“四郎若有萬一,大哥管是不管?”
一言擲地,兩相皆有些沉悶。許久,李晗才緩道:“之前那些不是已不追究了麼。他近日安於王府,終於陪伴四弟妹,又出了什麼事了。”
李宏掃一眼四下,見上首太后正饒有興致與皇帝、王后一齊觀賞舞樂,這才問道:“大哥覺得四郎是不是個胡作非為之人?”說時,他仍是壓低了嗓音,蹙眉似有憂愁。
李晗不禁奇怪:“這是怎麼問?四郎雖然有些莽撞好勝,但大事總不糊塗。”
李宏嘆道:“但我卻聽見些風言風語,說四郎督辦的賑糧,出了些紕漏。”
李晗聞言一震,驚道:“什麼事情?”
李宏眸光閃爍,隱隱顯出些難色來,苦笑:“若是四郎真惹上什麼禍事,恐怕還要仰仗大哥多替他擔待美言。”
李晗執著酒觴微怔,半晌淺笑。“阿哥知道你為難。”他輕拍李宏肩膀,寬慰道:“你也寬心些罷,皇祖母雖然將阿寶留在慶慈殿,但總不至於虧待一個孩子。何況,到底是血濃於水。”
“大哥!”李宏心口一燙,情不自禁一把握住兄長的手。他靜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阿玝斗膽不敬,難道大哥真是要學父皇麼。”他問得極輕,幾乎細若不聞。
李晗微微一顫,沉寂片刻,緩緩將手抽回。“三郎,”他看著李宏的眼睛,溫和笑道,“我自知不是什麼德賢出眾之人,凡事必謹小慎微,唯一可以不掩驕傲的,只是咱們弟兄幾人親如手足同心同德。我這麼信,也一定這麼做。”
李宏回望他良久,不禁眼眶發潮。“阿兄今日所言,小弟銘感在心了。”他雙手舉起酒觴,鄭重敬拜,而後一飲而盡。
李晗笑嘆,一面將他往席上拽,一面道:“你還不來看看你的好阿寶,得了高人指點,已連勝我兩局了,如今這一局又是險象環生。皇祖母尋來這一位貴主當真是個妙人,我還從未見過哪個女子能下得如此好棋。她不過是偶爾從旁指點阿寶,卻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只叫阿寶勝我一子,旁人看下去,還都道是我謙讓了阿寶,既哄得阿寶開心,又不叫我難堪。”
“她兄長棋術高明堪稱國手,她自然學得妙法,也不足怪。”李宏笑道。
李晗意味深長看一眼李宏,道:“三郎,我看皇祖母是有心成你的好事。這樣的女子,又能誠心待阿寶好,倒也真是一樁良緣。弟妹仙逝也有這些年了,你不如放下罷,何苦為難自己。”
他方有此言,李宏足下頓時一滯,眸色瞬間沉鬱,明滅不知所思。“大哥,我還有事,先暫別一步。”他避開李晗目光,再不給挽留之機,抽身便走。
李晗眼看著,心知不可強留,回首又瞧見席畔女子與阿寶巧笑和樂,唯有惆悵嘆惋。
那月下斑駁疏影,在宮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