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被子捲起來,在被窩裡艱難地脫掉褲子和上衣,頭越來越疼,又想起來還沒洗澡,頓時感覺自己臭烘烘的,但是身體已經沉重到起不來了。
我想睡覺,可胸悶到睡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王思怡一行人上樓跟我告別。
「江子,我們先走了。」
「唔……拜拜。」我伸出手,突然想起自己只穿了一個褲衩,趕緊裹好小被子。
「還是喝醉了乖一點。」楚天吊著胳膊,笑眯眯。
「楚狗!」我大喊。
「快走吧。」池萬裡在最後面,踢了踢楚天的後腳跟。
大家都走了,我聽到門口汽車停下又發動的聲音,聽到腳踏車壓過脆弱的草坪,五種不同的腳步聲,鞋面摩擦石板路,石子被擠壓,我甚至能聽到手指拂過頭髮絲的摩擦聲,是誰在扎辮子?
幾息之間,客觀世界所有物體運動帶來的聲音灌入我的大腦,我感到腦子要炸開!
一種巨大的聲音,或者說存在感,從門口移動,它徐徐反鎖住門,一團漆黑的人影,是深淵的凝視,惡魔的低語,一種黑暗而強大的東西,存在著,僅僅是意識到它的存在就讓我心臟蜷縮。
我害怕地縮在被窩裡,捂住頭。
但它發現了我,血紅的豎瞳對準我,它在上樓!
它在上樓。
不要,不要!
當它即將進入我的房間時,我大喊:「池萬裡!!!」
一隻手掀開被子,我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池萬裡摟住我:「別害怕。」
我捂住他的嘴,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
世界安靜了,我小心翼翼地越過他的肩膀,看向門外,空蕩蕩的。
「剛剛有個東西。」我朝他解釋。
池萬裡凝視我:「什麼東西。」
我朝他比劃一個大圓:「鮮紅的眼睛,瞳孔豎起來!」
池萬裡把我塞到被窩裡:「你只是在發酒瘋。」
「我沒有醉!」我向他解釋,「是真的,我還聽到了好多聲音!汽車聲、腳步聲、扎辮子聲……」
「好了,」池萬裡摸摸我的頭,「聽著,寶貝,想讓我陪你只要開口好麼。」
「不是這樣的。」我抓住他的手。
「嘿,不要對我說謊,」池萬裡蹲下,親了一下我額頭,「再說一遍,你想要什麼?」
我看著他的眼睛,戀戀不捨地開口:「想要你陪我……」
「很好,這很棒。你要勇敢說出自己想要什麼。」池萬裡拍拍我的頭,像鼓勵家裡的小狗。
「現在,我要用你的浴室洗澡,忍耐一會兒,我保證很快出來,好嗎?」
我點頭,把手縮回去,裹緊被子。
池萬裡利落地走進浴室,我還是很害怕它的出現,一直盯著門口。
淋浴嘩啦啦響起,沐浴露瓶蓋咔噠開啟又合上,柔軟的泡沫一層層堆疊,混著沐浴露的水劃過身體。
那種微小的騷動與摩擦,在池萬裡走後,又湧現出來,一點一點,一下一下,剮著我的頭蓋骨,像是粗糙不平的磨砂紙,一遍又一遍打磨我的頭顱,直至骨頭變得光滑單薄,輕敲一下如同雞蛋殼破碎,所有承載感情的腦漿順著裂口流淌,就像血液從被子彈穿破的皮毛中噴湧。
「別害怕,」我自言自語,「別害怕。」
這些東西傷害不了我,只要我開口喊出他的名字,所有恐懼將像潮水一樣退去,我這樣堅信。
池萬裡裹著浴巾出來,現在連頭髮都不用吹了,他隔著被子躺在我身邊,腿上的淤青還在。
我頭好疼,又問了一遍:「你腿怎麼了麼?」
「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