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萬裡的書房在二樓東側盡頭,推開門是一條大理石長廊,冬天會鋪地毯,過了二月初一就撤下。
這一層還有艾莉娜夫人的書房,或者說畫室,她十分擅長油畫,經常一個人呆一整天。我要下樓就會經過這間房,奇怪的是,門是開著的,一陣悠揚的鋼琴聲在長廊裡迴蕩。
偌大的走廊沒有一個人,只有琴聲迴蕩。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路過時看過去一眼,艾莉娜在彈琴,她背對大門,沒有開燈,陰天的房間裡,閃耀的長髮像蒙塵的黃金。
僅僅是一眼,音樂聲停了。
「江江?」
我心一跳:「是我,打擾您了。」
艾莉娜這才回頭:「確實,懲罰你進來陪我聊天。」
「是。」
我拎著書包,貼著牆根過去,坐在離她比較遠的軟凳上,在單獨面對池萬裡父母時候,我總有一種敬畏之心,大概是對他們兒子心懷不軌所致。
「近一點。」艾莉娜收手,撫摸了一下耳邊碎發。
四面的牆上掛滿了畫,整個屋子凌亂的擺滿畫架、水桶、石膏和顏料,我實在找不到第二張「近一點」的凳子,只好站在鋼琴前。
沒想到她攏了一下繁重的長裙,空出半個鋼琴凳來。
「坐這兒。」
我沉默一下,還是坐過去,艾莉娜夫人好像跟昨晚的她不太一樣。
「會彈琴嗎?」她細長的手指隨意彈了一段。
我搖頭。
「沒關係,萬裡彈得不錯,一個人會就夠了。」
這個我知道,池萬裡會彈琴,都是艾莉娜教得。
「喜歡畫畫嗎?」
「喜歡。」
艾莉娜彈得小調十分輕柔,一掃空氣中的沉悶。
「我也喜歡,猜一猜,這個房間裡我最喜歡的畫是哪一幅畫?」
房間裡密密麻麻少說掛了上百幅畫,更不要提角落裡堆在一起的小山似的畫布,但是有一副很特別,其他畫都是用簡潔平整的畫框裱好,只有它的畫框繁瑣複雜,價值不菲。
「是這個嗎?」
裡面畫得是池家兩兄弟,兩個男孩光腳踩在沙發上,仔細看,還有兩條小蛇。
正當我努力辨認哪一條是雷霆時,艾莉娜卻說:「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卻不是最喜歡的。」
「這裡的畫太多了,每一幅您都畫得很用心。」
艾莉娜沒有給我更多的提示,只是繼續彈奏,長裙上繡滿了一朵朵立體的花,流淌到地板上,蓋住她的雙腳。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消弭於空氣中,她才回過神來。
「我最喜歡的畫在那裡。」她指了指距離我們最遠的一個牆角,「過去看看嗎?」
我小心翼翼地穿過維納斯和大衛,卻發現牆角處仍然是一堆雜亂無章的畫堆在一起,場面好像高三學生高考前扔試卷的樣子。
「你要蹲下。」
我蹲下,層層橫著放的木架下,有有一副小小的畫,貼著牆豎著塞進去,好像是被人隨手懟進去。
我輕輕把它拽出來。
裡面也是兩個小男孩,但風格十分詭異,兩個人從頭到腳都是深淺不一的橘黃色,畸形誇張的傢俱擠滿小小的畫布,中間是一滴火紅詭異的水。
我翻過去,畫的背面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哥哥和wo」。
這是我的畫,三歲上油畫課那年,我畫下了池萬裡帶我偷蜂蜜的故事。畸形的傢俱是因為在小時候的我眼裡,它們龐大而有力,是偷蜂蜜路上的大怪獸。
「我很喜歡它,」艾莉娜輕柔的聲音傳來,「第一眼看到它,我好像吃到了那滴蜂蜜,如此甘甜。」
「謝謝您還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