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珂剛走麼?”牡丹答非所問。
“嗯,怎麼了?他接了個電話,前腳沒走多久你後腳就來了。你不可能是專程過來找他的吧?”書上的字不知怎地有點虛浮,一會兒大如鬥一會兒細如米,沒一個字入他的眼,安樂乾脆盒上書放到電話几上,撐著腮幫專心看他吃飯,“你是特地過來找吃的?”
牡丹搖搖頭,慢騰騰把飯吞下肚後才答:“今天去學校辦理一些手續,離你這兒近,順便就過來了,我猜寧珂也在這兒的,真不巧。”
“開學了?”安樂滿心複雜又喜悅的情緒,眼神變幻莫測,最後塵埃落定,低語:“似乎大學都集中在這一帶了,新生怕是早來了,也許該問問洛揚……”
說著立馬回房翻出上次洛揚給的便條,帶著緊張又激動的心情仔細的一個個撥著那臺華麗古老的大部頭電話機,等那頭三聲鈴響後,傳來洛揚斯文禮貌的招呼聲。安樂不廢話,直挑重點問他有沒有幫忙查新生名單;洛揚遲疑了片刻才安撫似的告訴他;都查遍了,沒有你所說的這兩個人,他們是不是考其他學校去了?
安樂一顆心瞬間就涼透了。怎麼可能沒有!?這兩所大學是山人和小六自中學起就認定的目標了的,且以那兩人堅定的意志,也不可能會因為別人勸服就轉考到其他學校的!
電話那頭的洛揚見他久久不語,知道他心裡難受,忙轉移話題說安寧的入學手續已經幫辦好了,等他的腿傷再好些就可以插班進讀了。安樂間言鬆了口氣,誠懇的向他道謝,還告訴他現在的具體住址,叫他有時間過來坐坐。洛揚欣喜答應了。
掛了電話,安樂就著扭曲的姿勢直勾勾盯著半空發呆,眼前虛無的物質忽然像是有生命力了般,彙集、融合,緩緩凝成陸曉清傲的斜眼乜人的模樣、侃侃而談的飛揚模樣,還有小六喜怒哀嘆的誇張表情、涎著臉噁心巴拉叫他:小安樂……
唇角無力的垂下,眼神也暗淡著,安樂此時很想蹲到一個狹窄黑暗的空間裡,讓心裡那份孤寂無所顧忌的傾洩而出,不用這樣強忍著。把額頭抵在曲起的膝蓋上,輕輕長長的呼氣、吸氣,待重新端一張平靜臉孔面對陽光時,見牡丹望著他,噙著笑的表情裡隱含著若有所思和……審視。
是的,審視,就如上位者審視其下員工或子民,不動聲色的將他所作所為納入眼中,心裡一分分將他解剖、分析、定論,若結果合他意,那麼他將大施恩澤給他升職又加薪或收為心腹。
拾荒 act 72 :聊齋
安樂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這些東西在他觸及牡丹的視線表情時自動自發的在他腦子裡浮出,如果在往常,或許他會敏銳的分析這結果的形成原因,可現在的他沒有那個腦力,思緒也是散亂漫飛的,所以他便將這感覺認定為錯覺了。
“想找你同學?”牡丹笑問,又是讓人如沐春風。
安樂不想去分辨他此時是真是假,反正這笑容挺養眼,便也點頭回答。
“安樂。”牡丹喚了聲,把餐盤挪開,躺回長沙上後才繼續道:“你不想說說麼?”
“說什麼?”
“說——”牡丹拖著長長軟軟的尾音,眼睛眨也不眨看著他,慢條斯理道:“你流落到這兒的真正原因,說你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問你同學而非得這樣拐彎抹角的打探他們的訊息,說你沒提起過的卻與這一切息息相關的事。”
“事過境遷,物是人非。”安樂輕聲道。
“你擔心什麼呢?說說吧,我想這些事情在你心裡也憋在很久了,不發洩出來你的心臟是不可能真正健康得起來的。痛苦不是偶然的結果,它源自你的思想和慾念,趁你不注意的時機裡滲入你的血液骨髓裡,緩慢的孕育培養它們的子孫,等到有一天你發現自己的身體衩侵蝕時,已回身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