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翰墨似乎沒注意我的小動作,神色如常地回身從桌上拿起一物遞給我。“笑夠了,再量體溫。不然的話,怕你一不小心,把溫度計給咬折了。”
撲哧……
也不知道是不是趙翰墨確實醫術了得,總之這次的發燒來得兇猛,好起來卻是我個人史上的最快紀錄。三十七度,標標準準。
我因著方才睡得很飽,便開啟了電腦。
趙翰墨倒也是好精神,已是凌晨時光,他還捧著那本磚厚書在看,我瞄了一眼,原版的《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道德情操論》by亞當斯密),我們家辛校長喬遷之初購進書房用來鎮宅的寶書之一,平素有人瞻仰,從來無人褻讀。我想趙翰墨拿起時肯定也注意到了封皮上那一層很有深度的灰塵。虧他此刻讀的入迷,眉心微擰,一臉參悟大道的表情。
我有些受不了他這個樣子,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不願承認,其實心底還是有一點點佩服的。這是種矛盾的心情,在我半成熟的少年時期時常發作。
我正在打國內剛開發的網遊《左道江湖》,一個人分飾兩個角色。昔日叱吒風雲的瀾無雙為了讓菜鳥級藥童遙無夢在與杜若島島主的PK中一戰成名,升為藥王,她耗盡家財,四處覓寶,被人追殺,落魄無比。
當遙無夢終於成功升為藥王級時,瀾無雙鬱悶地發現她一手捧紅的遙無夢卻被一個叫做“一抹紅”的花痴女人纏上了。
更有甚者,該女在銀河鵲橋上向遙無夢當眾求婚,上達天聽。要知道,銀河鵲橋地位特殊,遙無夢現在要是拒絕的,會直接喪失七萬修為,等於讓瀾無雙的心血付諸流水。
“我靠。賤人!”我惱火地甩了滑鼠。
大概是動靜有點大,趙翰墨抬頭看了我一眼,輕咳了一聲。我餘怒未消,轉嫁到他身上,瞪了他一眼。
“你也可以上去求婚麼,把遙無夢搶過來就是。你段數比她高那麼多,又不是打不過她?”不知何時,趙翰墨已來到了我的身後,此時他沒帶眼鏡,一雙有神的大眼專注地盯著螢幕,分析得頭頭是道。
我白了他一眼,說得輕巧,在銀河鵲橋求一次婚要花掉七萬兩銀子。我現在窘迫至此,哪裡來的錢?
不過……我忽然反應過來,古怪得看向他。難道他也玩這個?要不然怎麼對遊戲規則瞭解得這麼清楚?
似乎為了證實我的猜想,他繼而道:“銀兩不夠麼?我轉給你好了,不用利息。恩……你都不用還了。”
我又被驚訝到了,難道他不僅也是玩家,而且還是揮金如土的大神級人物,那可是幾萬兩銀子啊!
我盯著他看,試圖找出些什麼。試想想一個幾分鐘前還在深刻理解亞當斯密的人,幾分鐘後卻在大侃網遊,這是一件多麼分裂的事情。
他偏了偏頭,自說自話地登陸到他的介面,我一瞄,差點吐血。帳面上統共才七萬零二兩銀子。
他不是大神,他只是個大方到只需要“二”——兩的好人。
我攔住他要點選轉賬的手,不好意思道,“算了吧,你也不容易。”
他搖頭道,“沒關係,反正這七萬兩也是註冊有獎中到的,不如都給你吧,我又不玩,留著也沒用。”
不玩你註冊幹嘛……
“方才我上網查些資料,見到桌面上的這個遊戲,一時好奇,便點進來,隨便看看。”
我聽到這樣的解釋,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今天是《左道江湖》週年慶,註冊有大獎。許多玩家特意註冊新賬號就是為了抽獎。沒想到這萬人覬覦的特等獎卻被他隨便看看撿走了。
此刻我按住他的手一鬆,這七萬兩大獎又輕易入了我的賬戶。也不知道我和趙翰墨誰更是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