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真陷得太深了,許多陳舊的記憶碎片翻攪著他。從來不去回憶的人一旦被過去攫住,總是陷得特別深。
這把琴是他離家時唯一帶著,屬於戈家的東西。
他生就孤魂野鬼的冷性子,讓人退避三舍,只有海荷官肯來親近他,也因為有她,他才能得到自由。
他不喜受人恩惠,不愛受人情牽絆,怕有生生世世都還不完的債,可是,他這一生偏偏欠她最多。
不諱言,當初搶她回來就只因為她是海荷官,後來,對她的眷戀越來越深,終至無可自拔……
“爾……真……”眄著戈爾真,海荷官望進他心事重重的瞳孔,他眼中的悲傷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他那麼悽苦,重撞了她的心。
琴音戛然停止。
“荷官?”因為過度用力,琴絃沒入他的指腹,鮮血翻湧了出來。
“血?”像抽根線才動一動的傀儡,海荷官變臉了,她不再是面無表情,有什麼搗毀了她被逼設的迷障。那滴血在她眼中化幻成了烈焰沖天的大火。“不要燒了,屋子裡還有好多人,誰去救救他們?”她抱住頭,搖得披頭散髮。
“過去,都過去了。”戈爾真抱住她,他的辛苦終於有了代價。
接觸到戈爾真具體的懷抱,海荷官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安下心地將頭顱抵著他的肩胛,嗅覺裡全是他的味道,這一次,是真正地甦醒過來了。
她閉上眼,安心地接受他的呵護。
然而,她也摸索到戈爾真背脊冒出冷汗,推開他,海荷官想不到他毫不設防的往後就倒,這一倒,嚇得她魂飛魄散的神智全部回籠,哪還敢有半點遲延。
“爾真——”她喑啞地發抖。
戈爾真全身泛黑,人中和太陽穴尤其明顯,就算外行人也看得出來他中毒已非常的深。
因為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僅憑理智控制的毒素找到出口,肆無忌憚的由內往外竄,毒性攻心了。
“我居然要死了,不過,能看到你醒過來也值得了。”戈爾真躺在海荷官的腿上,臉上勾起一抹自嘲。
“不許提那個字!”眼圈兒一紅,淚往臉頰奔流。她好不容易衝破團團迷霧,為什麼卻換他?
“人生自古誰無死,只不過……咳,我真不甘心,我才遇見你,才想嘗試做做平凡人的滋味,卻全砸了。”頭一次不任性地想愛一個人居然失敗了,人生有什麼會比這個更慘的?!
“你到底是怎麼中毒的?我去請大夫來救你!”只要有一線希望她絕不放棄。
“不必,我想就這樣躺在你的膝上,好久……以前我就想嚐嚐這股銷魂的滋味了,如今一償宿願,真是好舒服!”名醫,他不就是,只可惜神仙難救無命人,他就要死了。
海荷官溫柔地將他凌亂的髮絲挽到耳後,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沒有什麼時候她更迫切地希望他是隻九命怪貓,她不要他死啊!
她滿心酸楚,瞧見了他胳臂上一直無法痊癒的兩顆牙痕。“那個妖人咬了你?”
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身中劇毒,無藥可解了。“我去拿糯米、黑狗血或者請道士來……”她聽過民間傳說,一物剋一物。
“我都試過,沒用。”
海荷官亂紛紛的心正不知要如何是好,一團火苗冒著嗆人的濃煙已然舐進屋子,在她眼前爆開。
兩人太專注於彼此,等發現身陷火海時,已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面。
“快逃!”戈爾真只見火焰竄上屋頂,只要屋瓦一垮,他們就全完啦。
海荷官看過到處噴撒的火星,還有僻哩啪啦的木材燒透聲,忽地露出燦爛的笑容,她彎下腰,奉上自己的唇,給了驚駭中的戈爾真一個甜蜜纏綿的吻。
“老天爺還是要我死在火場裡,不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