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地契在我手裡,打官司也是穩贏的。我不怕麻煩,只怕少了進項。”裘三娘手上的田莊有兩處,年淨利三千兩的肥田果林魚場,不在上都,倒也離得不遠,七八日的車程。
一路快馬加鞭出東城門,偏離了官道,眼前風景一變。遠山近水,稻田新綠,油花金黃。剛過午,家家青煙直上。幾隻燕子,一剪一拍,低時划水,起時入雲。一切清冽,好似山水畫一般。
入田園村舍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了。
小衣再次探進頭來,說道,“車伕不認得路,去找人問。”
裘三娘回知道了,眼睛沒離開賬本。
墨紫往外瞧,見一農婦提了飯籃子,在土埂上呼夫喚子,一家人坐在田裡,背天向地,大個兒的饅頭呼嚕嚕的飯,一根青蔥一個蛋,用她叫不出名字的醬一絆,吃得恁香。她可以肯定,這農婦釀的酒不苦。即便真苦,也有她的丈夫和孩子陪著一起喝,那麼苦也是甜。
她,就這麼看得入了神,直到馬車重新開始跑,一道道水秧子將那三人的身影完全遮蓋掉。
“怎麼越跑越荒了?”裘三娘終於看完了所帶的全部小賬本,揉揉眼睛,垂垂腿,發現了外頭的異樣。
墨紫呃一聲。真的,綠田魚塘和村舍全都從清冽的畫面中退了出去,齊人高的荒草,孤僻站立的灰石,那般狂野,那般放肆,頂天立地,濃墨渲染。
空氣中有潮溼的水味道,突然漫進她的嗅覺,那是江水騰躍出來的小小分子。
“這附近有江。”她說。
“江?”裘三娘想起來,“東城門外,應該是雅江吧。”
裘三娘剛說完,馬車便繞過一個營養不良的小土坡,停了。
“不會又不認路了?”裘三娘這回有點皺眉,“兩邊雜草叢生,上哪兒再找人問?真是,八成剛剛就問錯了人走錯了路。”正要喊小衣。
小衣卻已經掀起車門簾子,輕聲說道,“小姐,咱們到了。”
“什麼?到了?”裘三娘驚訝得不敢相信,端坐在那兒,往兩邊的窗外瞧。目光透過小小的方格,看不了太遠的地方,全讓雜草矮樹擋住了。
“姑娘,下車瞧瞧吧。”雖然腦袋裡勾勒不出裘三娘之前說良田千畝的景象,墨紫還是相信眼見為實。
她率先起身,彎腰出去,跳下馬車。舉目四望,印象終於有了,六個字最經典——
枯藤老樹昏鴉。
一大片的青青茅草中,一棵枯焦枯焦的大柳樹。兩隻漆黑羽毛的烏鴉一見有人來了,呱呱撲騰著翅膀,倒也不十分害怕。
裘三娘那雙漂亮的遠山眉都聳動成毛毛蟲了,站在車伕座旁,眼中全然得不可置信。小衣拿了踮腳板凳給她,她卻連腳沾地的意圖都沒有。
“墨紫。”裘家的祖業,原來不是有人私吞,而是荒蕪了,可能荒蕪了近百年。她爹當寶貝的地契,拿出來給她時,還猶猶豫豫。怪不得呢她還以為是老爹捨不得給,原來是不好意思給。
“是,東家。”墨紫卻沒有裘三孃的失望,她對環境的適應力是驚人的快。而一出車,當著車伕,對裘三孃的稱呼已換。
“你去前面看看有沒有人家,如果有,就問問看是不是弄錯了地方。”裘三娘對那個看上去笨頭笨腦的車伕已經失去了信心,因此想派能幹的人去。
“我沒弄錯啊。剛才我問的人說了,過個小土坡,能瞧見江的一片坳……”車伕很不服氣,“對啦,還有那棵枯樹,那人說是被雷劈得發焦。石碑就在——”搖頭晃腦地四處看,然後伸手往前方三丈遠的地方一指。
墨紫離得最近,走過去,將那塊伏倒的石碑翻過身來,又拔了一把草,蹭掉上面的泥巴。三個字原本的硃紅色已經褪得東一撇西一捺,但刻得很清晰,她讀出聲音,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