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所有背馳自然之舉,皆要付出代價。”
她雖不通此道,憑這短短數日坎坷,也隱約摸到了了這條規律。
“我知道。”
“那……”
未說完,但見天際處忽然炸起一陣絢爛的焰火,她兀自奇怪誰人會在清修之地放這個,一扭頭,見他神色有異,不由問:“怎麼了?”
司照轉身步入內屋,不知從櫃裡取了一件什麼物什,隨即出來喚了一聲“阿眼”,黑翅鷂展翅飛來,見他持著竹杖欲要出去,她下意識要跟,他足下一頓:“柳姑娘若信得過我,留在此地等我,信不過,天亮之後方可離開。”
她“哎”了一聲,他身形一晃,已同阿眼一道疾奔而去。
瞅這個架勢,應是有什麼突發事件,才會有人放焰火訊。莫非有什麼賊人闖了進來?
她一時忘了自己也是個擅闖的賊人,只覺司照這一走,倒也正中她的下懷,當即入房欲要找個“貼身之物”來。
奈何此處過於清簡,她在兩屋一臥兜了個小來回,別說什麼兵器佩劍,連個玉墜佩飾都沒有。
離天亮不遠,她麻利揀了幾樣——什麼桌上的筆、床邊的佛經、櫃裡不知幹什麼用的紅綢帶,就連藥箱裡的那個彈弓也順走了——萬一那隻黑翅鷂去而復返指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待趕到古靈椿邊,天上星星已疏淡,她這回毫不遲疑,抬手即觸,唯恐單掌不夠,手腳並用齊齊貼上樹。
只一搭,種子在心肉裡顫動的感受清晰傳來,每挪一寸如利刃劃過,疼得她額間後背都沁出冷汗。她向來嬌氣,這節骨眼愣是連一滴眼淚都不敢流,哪怕膝蓋軟成棉花,仍直挺挺撐著,一刻鐘的功夫,等心種從掌心鑽出去,方始脫力似的跌坐在地。
那顆小小種子自行滾了好幾十圈,最後卡在樹的皸紋上,緊跟著,幾株蔓藤從種心破殼伸出,又細又長的淡綠,看著像一根根絲帶,久旱逢甘雨一般翩翩起舞,窸窸窣窣著蔓延而上。
桃林裡的蟲蟻驚躥四散,或許是害怕的情緒到達了某種巔峰,柳扶微居然還有心情去回想鬱濃的那句“旁人極難以肉眼分辨”,她咬咬牙,登時起身,腳蹬著樹幹,即順著樹藤往上攀。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待她爬到離心種最近的樹杈坐下時,只見周圍的蔓藤已從綠色趨於透明,在月光映襯下,簡直像被一個編織成蜘蛛網的殼子給罩住似的。
亂漿一樣的腦子莫名得出了一個結論:袖羅教的總部一定在盤絲洞。
靈藤仍在瘋長,藤外的風卻灌不進來,加之樹葉遮掩,宛如玩捉迷藏時躲到了一個最佳角落。
她本來就是在賭,也做好了被鬱濃反擺一道、當場暴斃的最壞打算,沒想到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一時間自己都不敢置信。
罪業碑感召到什麼的發出了森黑的光,彷彿高聲示警此處的惡徒,奈何狂徒本人選擇無視——從小到大她雖不敢說自己至真至善,至少還算恪守本分,未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而今日所為固然是為求生,可她心裡也清楚,她求一人之生,後患多少難以估量。
輕則,鬱濃為神廟高人所滅,重則,神廟遭創天書被奪。
幾經生死的柳扶微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道向來不優待良善之輩,否則,丟棄戒指的她怎麼會被割破喉嚨?否則……溫煦寬仁的太孫殿下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反正,他本來要開啟天書的。
反正,他本來……就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