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手裡端著藥碗,與平日裡負責照料冥主身體的醫官一道進來,那藥汁味道刺激,陸柒不禁蹙了蹙眉,道:「前幾天的藥就沒怎麼餵進去,今日的味道這般大,恐怕更加艱難。」
「陸將軍有所不知,」那醫官雖跟著寧霽玉時日不短,但與陸柒並不相熟,唯一的接觸也不過這幾日光景,陸柒一直冷著一張臉,便叫他有些懼怕,加之乾元的信香霸道狂躁,他只敢低著頭小心回話,「陛下體質殊異,從前清心……咳咳……寡慾,倒也無事,只是近日,嗯,功力有些不穩,加之陛下闢穀已久,脾胃虛弱,藥餵不進去也屬正常,藥性也不是愈多愈好,那吐出來的,正是多餘的藥力呢。」
說這話時,他額上已是沁出了一層細密冷汗,彷彿面對的不是一國將軍,而是什麼洪水猛獸。
「行了,站起來回話,」陸柒嘆了口氣,不悅道,「我不過隨口一問,你這麼害怕做什麼,行了,也別杵在這裡了,趕快替霽……替陛下看看去吧。」
陸柒喉頭微動,將那到了嘴邊呼之欲出的稱呼嚥了回去,狀似無事發生地移開了目光。
也正是這一瞬的遲疑功夫,陸柒錯過了那醫官眼底明顯鬆了一口氣的神色。
醫官心亂如麻,腳步遲緩地在榻邊跪坐下來,隔著帕子為寧霽玉把脈。
他本來還在打算該如何繼續替冥主「欺騙」陸將軍方才不至露餡,此刻卻是雙眼突然瞪大——
滑脈如珠,往來流利,數則六至。
是喜脈。
醫官登時心跳如鼓。
冥主回宮之日他便已替冥主把過脈了,當時可並未有這般詭異脈象!
想來是冥主法力強大,孕育週期也遠較他人更長,先前月份不足而不能查出。
「陛下……?」醫官輕聲試探道。
冥主可不曾交代過他出了這一茬該如何是好!
並無迴音。
榻上的人依舊安睡,只是眉峰間緊擰的弧度昭示著寧霽玉眼下並不十分安穩。
「怎麼了?」陸柒轉過身來,就見冷白黯淡的月光灑在對方蹙起的眉心之間,顯得格外脆弱,陸柒心中難得生起了幾分擔憂之情,問道。
「沒,沒事,」醫官心中警鈴大作,警覺道,「不過是微臣方才看陛下指尖似乎動了一下,以為陛下這是醒了呢。」
冥主雖不曾吩咐過該如何處理,但這醫官好歹也在寧霽玉身邊跟了數百年,對冥主的手段和想法也稍有了解,明智地選擇了暫時瞞住陸柒。
至少也得先叫陛下知道。
陸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上前半步在榻邊坐下,道:「陛下如何了?」
醫官總算冷靜下來,他到底也在宮中浸淫許久,此刻已能冷靜地面對陸柒:「陛下情況還未見好,這藥方還是得換。」
說罷,他轉向阿元,道:「阿元,將那碗藥端下去吧,一會你隨我回太醫院重新熬了過來。」
話畢,他不動聲色地向阿元遞了個顏色,示意他有話要說。
冥主從前的安排是叫他隨便開些安神之藥,做出昏睡不醒的假象便好,此番冥主內傷頗重便已然超出冥主先前的安排,但到底也在可控範圍之內,以冥主的功力當不至於這般昏睡,冥主雖未吩咐,他卻是不敢不在那安神藥里加些調理內傷的草藥,不料今日竟摸出喜脈來,先前的藥方恐於冥主身體有礙,須得改一改才能用了。
「好端端的怎麼又要換藥?」陸柒蹙眉道,「我瞧著陛下氣色倒也尚可。」
「咳咳,陛下許是這幾日不曾運功,體內靈力有些滯澀,微臣恐還用原先的藥會藥力太過,反而有失平和之道。」
「阿元。」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自然不敢多說,唯恐叫陸柒看出端倪,急著就要出去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