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主雖素來體溫極低,卻不該冷到如此地步才是。
「將軍在看北境佈防圖?」寧霽玉粗粗掃了一眼,輕聲道。
陸柒微一頷首:「已看得差不多了,北境地勢險要,氣候嚴寒,多冰川、山地,正是易守難攻之地,只消好生利用,此戰應能大獲全勝。」
「吾自然信你,」談及兵事之時,陸柒的眉眼間儘是獨屬於戰神的意氣風發,寧霽玉不禁脫口而出,「依將軍的本事,天下又有幾人能敵?」
陸柒心下狐疑,見冥主神色恍惚,立時便已明瞭,那位真正的陸將軍,恐怕也與自己一樣,於軍事上極有天賦。
極力忽略心底泛起的不安的波瀾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覺,陸柒正色道:「微臣多謝陛下信重。」
難不成今日冥主前來,只為說此事不成?
寧霽玉的目光落在他的腳踝之上。
「將軍出征在外恐多有不便,」寧霽玉語氣依舊鎮定,唯有纖長的眼睫在燭光跳動之下輕輕顫抖,若非陸柒敏銳,便要錯過冥主隱隱的茫然無措,「吾特來為將軍……除去此物。」
陸柒瞳孔微縮。
他……不怕自己就此離開嗎?
寧霽玉指尖一點,陸柒便覺自己腳踝上並不存在的桎梏疏忽一鬆。
他自然沒有這麼好心,在除去這一鎖鏈之外,還悄然藉機下了一道術法,將陸柒的面容稍一遮蔽。
只消天界不那麼快地認出陸柒在此,他便還能有……
一爭之力。
昏黃的燭光為冥主蒼白的面頰稍稍添上了一絲血色,亦將他頸項間攏在寢衣之下的紅痕照得若隱若現。
陸柒愈發看不懂眼前的人。
寧霽玉雖不是一個好的愛人,但的的確確,是一個好的帝王。
三日後,都城上下彷彿都為大軍集結的氣氛所感染,顯得莊嚴而安靜。
陸柒身披戰鎧,打馬行於大軍前列,難得格外透亮的日光灑在他銀白的戰甲之上,熠熠流光。
而在軍隊最尾,是帝王墨色的車駕,冥主長身而立,一言不發,氣氛愈加肅穆。
城中百姓分立道路兩旁,向大軍躬身行禮。
此情此景,幾乎與在人間時一般無二,陸柒心中難免複雜。
按照理智,帝王送大軍出兵,只能送到十里長亭。
自王宮門前的大街至遠郊城門,再到如今的郊野之地,唯餘最後一里。
陸柒分明能察覺到,對方灼熱的目光在自己率軍前行時,隔著漫長的隊伍,一動不動地黏在自己脊背之上,然當他狀似不經意地回過頭去時,總能瞥見冥主側過頭去,與身旁的人低聲交流。
「噗。」陸柒忍不住笑了一聲。
「……將軍?」身側的副官詢問道。
「無事,走吧。」
大軍雖隊伍極長,但因訓練有素,一貫令行禁止,行速極快,短短一里距離不過片刻,便已走完。
在長亭前,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行軍的步伐。
帝王的車駕高於眾人,冥主站起身來,自身側的侍者手中接過一壇烈酒,向兵士所在的方向高舉過頭。
「今日大軍北征,這第一壇酒,敬我冥府八萬雄師,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話畢,寧霽玉一個抬手,將杯中酒液盡皆傾倒,繼而將酒罈摔碎在地,隨著「砰」的碎裂之聲,濃鬱的酒香蔓延開來。
冥主嗓音微冷,周身氣勢卻威儀赫赫,他的情緒分明未有什麼起伏,卻無端地叫人為他的話語所感染,彷彿萬千大軍,皆同飲此杯。
「這第二壇酒,敬陸將軍,武運昌隆,利刃斷剛。」
這一壇酒,寧霽玉以袖掩面,仰頭喝下,不過須臾便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