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腫的眼睛,笑意盈盈間,難掩眉間的戾氣。
“沒有,剛吃完。三嬸孃吃過了麼?”許櫻哥看得分明,更知冒氏自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心中暗自提防了幾分,面上卻不露半分,恭敬熱情地請冒氏坐了,親自奉茶,立在一旁靜候冒氏道明來意。
“吃過了。”冒氏見她恭敬熱情,眼裡露出一種說不出是歡喜還是遺憾,又或是同情又或是怨憤的複雜情緒來,拉了許櫻哥的手,口氣親熱之極:“看你這孩子,小心恭敬過了頭,咱們親骨肉,又不是外人。誰要你這樣拘謹?來,和嬸孃一起坐,咱們娘倆說說話。”
許櫻哥也就笑眯眯地在她下手坐了。
冒氏定睛打量了她片刻,見她笑得一臉的純良無害,眼裡的神色越發複雜,猶豫半晌,輕輕嘆口氣。道:“多謝你送去的粥,難為你什麼都想著我們,這般周到仔細。”
許櫻哥笑道:“都是長輩教導得好。”
冒氏聽許櫻哥這樣說。竟有些找不到話可說。長輩教導得好,那便是說姚氏教得好,可她剛才和姚氏大鬧了一場,哪裡又肯去說姚氏的好話?便淡淡一笑,略過了,換了一副閒話家常的語氣:“我適才過來,遇見大老爺。他好像心情不豫。”
許櫻哥忙道:“可是因著太忙了?”
冒氏沉默片刻,道:“聽說趙侍郎來了。”
許櫻哥便垂了眼。趙思程在這個當口上門來,總不會是來串門子攀交情談詩論詞的,定是為了自家的出爾反爾和不當之處上門來致歉的。既然許衡不悅,那便是沒談好。
冒氏見她垂眸不語,斟酌片刻,又笑道:“聽說趙四爺墮了馬。”
許櫻哥心頭一跳,忍不住抬眼看向冒氏,卻也不曾因此就露了驚慌之色,只露了幾分好奇之色:“好端端的。怎會墮馬?沒有大礙罷?”
冒氏幸災樂禍地道:“誰知道?聽說傷了腿,也許會成長短腿也不定,可惜了,趙四年紀輕輕的。”
許櫻哥微微蹙了眉頭,心緒已是亂了。她已經從許扶那裡知曉鍾氏何故會雷厲風行,不顧趙思程父子的意願和兩家的通家之誼,迅速下了那麼個不適宜,卻是快刀斬亂麻的決斷。既是為了避禍,那麼趙家已經做到。不打算再和許府聯姻了,張儀正便不能再有理由去害趙璀。那趙璀為何還會墮馬?真的摔殘了?這中間,可有什麼外人所不知道的緣故?
冒氏面上又露出幾分譏誚之色來,繼續道:“可笑有些人雞飛蛋打。那阮家。才聽說趙四墮了馬,便再不肯做親了。這趙侍郎前些日子不上門,現下便上了門,可不是面目可憎麼?天底下的便宜都要給他一家人佔盡佔絕,哪裡有這樣的好事?難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她說這話倒不怕得罪人——不管出於何種原因,趙家便是後悔這門親,也有其他緩和些的法子,譬如說,絕口不再提這門親事,只管避著許家這邊,冷上個一年半載的也就淡了,學士府這邊都是玲瓏心思,驕傲的性子,根本不會上趕著去,男婚女嫁各自干係。那般,大家都有餘地,便是做不了親也不至於就成仇人。現下倒好,鍾氏不留任何餘地的來上那麼一下,兩家已經和仇人差不離。這關係不是趙思程或是誰隨便上幾次門,賠幾次罪便可以和緩的。
許櫻哥只管坐著,不言不語。
冒氏見她不搭自己的話,端端正正坐著的那個姿態像足了姚氏,倒顯得自己像個饒舌婦人似的,心中不由微惱。再想到姚氏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三分不快便也成了十分不快,咬咬牙,帶了幾分惡意繼續道:“我原說要帶你們姐妹二人出去玩耍,現下卻是不能了。你最近也不好出門了,不知是什麼小人,竟然傳出,咱們家想借著大老爺是趙四的老師,硬把姑娘塞給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