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不知所蹤。
「誰?」
「桑陌。」夜鴉口吐人言,機械而冷漠,「按律,施剮刑以儆效尤。」
「難怪。」空華想起他身上縱橫交錯的鮮紅痕跡。
剮刑,是將人曳於竹槎之上,肉盡至骨,然後杖殺。縱然鬼魂之身殺之不死,不過剔肉削骨也是剜心之痛。
真是,盜那些記載做什麼?過去的早已過去,連性命都已不在,往事中的些微蛛絲馬跡又能證明什麼?高坐於冥府深處的冥主總是無法理解那些執念,十年,百年,千年,日復一日,被拘押而來的亡靈們往往一瞼憤恨不甘:「大人,我冤枉……我恨……」或為名,或為利,或為情。無愛無欲的冥府之主靜靜聽著,心中一片空空蕩蕩。佛祖說:「那就親自下凡去經歷一遭吧。」歸來時,記得自己是誰卻忘了做了什麼,只覺得遺失了一件東西,使他面對冤靈們的哭訴時再也不能保持漠然。
是誰取走了刑天?艷鬼為何會同一個平凡書生同住?還有,艷鬼精心製作的人像又是誰?無解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居然牽扯上三百年前那段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的過往。熹微的晨光裡,空華若有所思。桑陌,你我之間會是什麼關係?
傍晚,苦讀了一天的書生在桌前忙碌地張羅飯菜,桑陌不經意地靠到空華身邊:「我想邀殿下一同夜遊,不知殿下是否賞臉?」
居然是張親熱有加的笑臉,半點不見前幾日的厭惡憤恨。空華盯著他看了半晌:「好。」他又想打什麼主意?
夜半,天上掛了一彎弦月。桑陌一言不發地在前頭領路,空華跟著他躍過城牆,又穿過城郊的樹林,來到一片荒野之中。桑陌伸手向前一指,道:「到了。」衣袖在夜風裡飄飛。
空華上前一步靠近他身畔,空無一人的荒野中悠悠飄來一點紅燈。然後,一盞又一盞,紅燈接連點起,轉瞬間,眼前燈火閃爍,浩如星海。燈下漸漸浮現出了人的影子,黑黑的,三三兩兩擠作一堆。有叫賣聲入耳,男女老少的影子越顯清晰。荒涼偏僻的野外瞬間變作熙熙攘攮的街市。
「鬼市?」從前在冥府中曾聽說,人間百鬼夜行,每月月初集結成市,往來交易,各取所需,如同真正的人間集市般熱鬧。
桑陌自他答應同行起就又換上了一副冷麵孔,略一點頭,舉步走進了燈影中。空華不以為意,跟著他穿行在鬼眾之間。誰料想,迎面而來一個紅衣女童,指著空華「哇‐‐」一聲大哭起來。周圍人群紛紛側目。
「你的臉,他們都認得。」桑陌回頭指著空華道。這下,臉上不單有冷漠,連責怪都露了出來。
放眼一看,周圍有人尖叫著拔腿就跑。空華心道,果然,那張好看的笑臉是裝出來的。略微一想,撕下一片衣擺矇住眼睛和大半邊臉:「這樣如何?」
桑陌哼了一聲,走出幾步卻不見身後有人跟來。回身一看,空華卻還站在原地。
「我看不見。」他伸出手,嘴角邊掛著一絲狡詐的笑意。紅光下,墨色的衣衫和漆黑的發一起飛揚。
本就不想帶他來,可是沒有他又辦不了事,更何況,這時候再扔下他,先前的笑臉也白裝了。艷鬼咬咬牙,一把揪住空華的衣袖:「跟著我。」
身後的人「呵呵」地笑,順勢握住了他的手腕。貼上來的手掌心是涼的,桑陌怔了一下,拉著空華大步向前走。
身邊是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空華任由桑陌帶著在人流裡穿梭:「你偷楚氏的國史幹什麼?」不是逼問,有些閒聊天的意思。
可惜有人並不領情:「看看。」
「看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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