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乾淨淨的核桃堆的高高的好似一座小山。
艷鬼低低笑出了聲:「這得吃到什麼時候?」
空華也跟著笑:「到你再也吃不了,到我再也剝不動。」
這話比連日的cháo濕天氣更膩人,桑陌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扭開頭不再看他,手指頭無意識的摳著枕靠上繡著的一多並蒂蓮。空華追著他的視線往邊上看去,細如針尖的雨絲密密麻麻交織到一起,彷彿要將天地相連。
靜得能聽到雨聲的沉寂裡,只有手中的核桃「啪啪」地碎著,空華扯開話題說:「這雨到晚間怕也停不了,我留了先生吃飯。」
自從與他住到一起,裡裡外外的大小瑣事便不知不覺都讓他一個人擔去了,大到下一回要搬家到何處,小到一日三餐,俱是空華一人來張羅。等到桑陌察覺的時候,這個叫做空華的男人已經將身影遍佈到了所能見到的所有角落所有時間,再想抗拒就已經太晚了。
只是他做慣了高高在上的冥府之主,十指不沾陽春水,凡間的尋常家務終是太難為他了,桑陌每每想起他在灶臺前手忙腳亂頻頻出錯,無奈只能施發召喚鬼魅救急的情景就忍不住要笑。
可是無論如何,他很努力,努力地每過一段日子就要為容顏不改的三人尋找新的住處,努力地去考慮所有自己和小貓都考慮不到的事,努力地照顧著這個稍顯奇異的「家」。
見桑陌只是點頭不說話,空華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打算:「前幾日在鬼市得了套文房四寶,算不得是什麼好東西,就是樣子精巧了些,小貓才剛學寫字,還用不了……」
桑陌明白了他的意思,介面道:「那就送給先生吧。」這才重新抬起了頭,拈著碟裡的核桃,同空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兩個人的話題總是不著邊際的,海闊天空,隨性之至。偶爾說起從前,街口遇見了先前的哪位故人,他原來已經輪迴三生三世,臉上再也找不到從前的摸樣。曾經那麼刻骨銘心的事和那麼不願忘懷的人,在兩人口中就這樣淡淡地浮光掠影般地帶了過去。
說的最多的還是小貓,要給小貓添置些什麼,把小貓帶去鬼市交些朋友吧,同凡人結交也好,將來是不是還要操心給他討房媳婦……絮絮叨叨的。桑陌偷偷在心裡想,這些對話什麼怪異得象是凡間父母枕邊閒話?心裡悄悄生出了幾分異樣,小心翼翼地從榻上仰起頭去看空華的臉他卻沒事人一般,臉上一逕微微笑著,黑色的眼睛一逕溫柔地閃爍。
雨絲逾見細密,打濕了月季含包待放的花蕾,房簷上的積水水簾子一樣掛了下來,滴到石板上就叮叮咚咚的響,西廂房裡傳出年輕男子琅琅地讀書聲:「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長。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桑陌歪過頭去看,雨幕之中,百花叢後,黑色的木質格窗微微敞開的fèng隙裡,那人執著書卷認認真真地地著頭逐字逐句地念,身形清瘦,簡簡單單罩了一件長衫,雨後新竹般的蒼翠顏色。書卷遮住了他大半面孔,只露出一雙低垂的眼眸,眉色稍有些濃重,越發顯出幾分認真與憨
厚。叫人想起從前的一位故人……
空華見狀,附過來在耳邊低聲道:「這位先生還真是個認真的性子。」
桑陌不點頭也不搖頭,只直直地往西廂房裡看,不自覺已半坐而起。
「他過的很好。」空華伸手來攬他的肩,無限溫柔。
「我知道。」有些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桑陌依著他寬厚的肩膀,不禁一聲長嘆「真巧……」
這世間,無巧不成書。一時興起想給小貓找個教書先生,寫寫字,念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