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也欲放在石案之上。只是這琴內藏有重劍,鬆手之際,一聲巨響,嚇得身旁清音坊眾人身子一震,皆側目相視。
清音坊雖不及八音坊聲名遠播,卻也是坊間佳話。只見一人張了大嘴,滿面的驚愕神色,道:“小兄弟,你這古琴怎會這般沉重?”
小陌肌膚瑩潔勝雪,清雅入畫,正色道:“閣下可知伯牙子期?”那人頷首,小陌接著道:“所謂高山流水覓知音,在下這古琴便是琴仙伯牙之器,名曰知遇,逾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
那人眼睛瞪得如銅鈴大小,驚道:“知遇琴?恕晚生孤陋寡聞,竟也是初次聽說。八音坊真乃鄆州第一樂坊,實至名歸,果不虛傳。伯牙一代琴仙,想不到仍有信物傳於今世,不知晚生可否有幸,聽得前輩彈奏一曲?”他雖以年過半百,卻是愛樂之人,在“知遇琴”面前,怎敢倚老賣老?故而謙稱晚生,反叫十六歲的小陌為前輩。
小陌緊閉雙目,顯得頗為沉醉,道:“欲彈此琴,必先醒琴。”
那人眼中滿是渴求之色,卻是從未聽說何謂醒琴。頓時覺得小陌高深莫測,崇敬之意溢於言表,恭敬道:“在下真是枉活半生,竊以為在琴意上已達化境,想不到只是固步自封,抱殘守缺而。前輩可否不吝賜教,這……這何為醒琴吶?”
趙隸一攏紅衣,玄紋雲袖,正坐於角落裡看著熱鬧,心道:“這毛頭小子,牛皮吹得過了頭,我看你如何收場。”
小陌神色如常,不急不躁,彷彿自己都欲信了,緩緩道:“所謂醒琴,便是將琴絃鬆掉,用意念化為琴絃,手指在琴面上懸空遊走,當與琴身達到完美契合、心意相通之時,方可彈奏,否則必不成曲調。”
那人覺得玄機頗深,道:“卻不知達到人琴合一的境界需要多久?”
小陌搖首道:“此地烏煙瘴氣,甚是嘈雜,我恐難凝心靜氣,既是閣下有意聽之,那我自當盡力而為。”他將琴絃取下,手指在琴面往來,裝得煞有介事,濫竽充數已是這般光明正大,實乃奇聞一樁。
趙隸見小陌吹得神乎其技,不禁莞爾。他舉首環視,但見琉璃館內酒池肉林,甲士往來其間,卻是尋不到薛崇身影,他無奈提起玉簫吹奏,蕭音悽婉決絕,彷彿悼念手足之義,同袍之情,不覺間,已入黃昏。
帷幔動處,秋菊欠身而過,將眾人帶回空谷閣,滿面陰鬱,放下餐點悻悻離去。
小陌見秋菊走遠,便拾起古琴,拉著趙隸出了空谷閣,回首瞪視鴇媽一眼,隨即嘴角揚起狡黠笑意。
一路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往來軍士密如辰星,因二人身上佩有金花,故而無人攔阻。天色將晚,夕照如血,猝爾二人來至臨華殿門前,輕釦朱門。
許婉秋果然仍在房中,見趙隸到來頓時喜上眉梢,引得二人進得殿中,見牆角邊香床醒目,懸著鮫綃羅帳,風起綃動,如墜雲山霧海一般。床上幽鸞撫了撫頭上青絲,肌膚瑩亮如雪,竟是全無懼意。
“我們殺將出去,取了薛崇首級,不能再等了。”紫金摺扇綻出粲然金葉,婉兒柳眉頻蹙,幾欲失去理智。
趙隸按住扇面,眼中閃著千般光芒,道:“我與小鬼頭戴著金蕊方才在此處出入自由,卻是過不得通往正堂的飛廊。而此時我們不知薛崇確切方位,若是短兵相見,卻是有死無生,還需另謀它路。”
許婉秋梳了難得的髮髻,繁麗雍容,怒道:“就算九死一生,也要試他一試,否則來此為何?”
小陌臉上溢位戲虐光澤,笑得莫測高深,道:“就憑你們兩個也想殺了薛崇?若是出得此門,便是與數以千計的重甲兵為敵,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是見了閻王。真真榆木腦袋,不自量力,關鍵時刻,還得聽老子的。”頓一頓,接著道:“欲殺薛崇,我倒有個妙法,能教薛崇自己前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