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督軍正派人前來接夫人,大概明天就能到了!”
念卿怔忪脫口,“明天?”
這兩個字也清晰傳入薛晉銘耳中。
天亮之後就是明日。
分離,來得猝不及防。
得不到時固然傷懷,方才剎那,錯覺夢想成真,轉頭被一聲“明日”驚醒,懷中果然空空如也……黑暗中似有凌遲加身,比驟然發覺目不能視的那一刻更痛百倍。
他看不見她,連門外語聲也聽不到,只隱隱覺得有光從門外照進。
她要走了,心底有個惶懼的聲音在說,她要離去了,或許明日之後再也見不著她的容顏,再挽不住掌心片刻溫軟!她的笑、她的眉、她的眼……薛晉銘驀地轉身,“雲漪!”
推門而入,映入眼裡,便是這情形。
念卿呆了,看著他轉身在黑暗的空氣中攬了個空,手僵在半空,人也僵了,唇也微張,俊秀側臉被一線燈光映得蒼白,像個被遺棄的孩子,陷在絕望的泥沼裡靜靜等待沉沒。
“我在。”她輕輕開口,應了那個久已塵封的名字,“我在這裡,我不走。”
她知道他聽見了侍從的話,上前扶了他,淡淡地笑,“明天還等著看你康復,我怎會走。”
可是明日之後呢。
他亦笑了,並沒有問出心底的這句話。
只是他唇角笑容,比話語更易讀懂,念卿垂下目光,已來不及將淚水忍回。
一點微溫的淚落在他手背,轉瞬變涼。
“總算皆大歡喜,還哭什麼。”薛晉銘笑起來,不著痕跡地推開念卿,“叫小七來,快把許錚的去向告訴她,省得她長吁短嘆,擔心無緣報答救命恩人。”
“小七心裡的人是你。”念卿低聲道,“你明知道,又何必將她往旁人身邊推。”
薛晉銘緘默片刻,“不是那樣的。”
念卿良久不語,終究低嘆一聲,“晉銘,錯過一次無妨,若一再錯過未免可惜。”
“你這不算將我往旁人身邊推麼?”他反唇相譏。
這一問,窒得念卿再不作聲。
他頓時生悔,放柔了語聲道,“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尚未遇著中意的人,況且……當年辜負洛麗,她雖然音訊杳無,我與她的婚約還是在的。”
方洛麗,這久違的名字,連同那如花豐妍的笑靨重又浮上心間。
一句辜負,又豈能道盡當年家國官場恩怨。
兩人一時都沉默了,恍惚憶起往事,憶起那些共歷的時光,只覺流年暗轉,變換驚心。
念卿亦黯然,“方小姐一點音訊也沒有麼?”
薛晉銘略遲疑,唇角浮起苦笑,“最後一次尋到她行蹤,是在北平……世界說小也小。”
“怎麼?”念卿詫異揚眉。
“她與佟孝錫在一起。”薛晉銘緩緩道。
震驚到極處,反倒一句話也說不出,念卿只怔怔瞧著他臉上自嘲笑容。
“她、我、佟三,本就是舊識。”薛晉銘平靜地笑笑,“我與佟三在日本便是同窗,不過他當時用了化名叫金易,旁人不知他是佟家公子。他比我先認得洛麗,是她裙下不二之臣。當年佟帥剛剛發跡於北方,聲名不大好聽,方家因此瞧不上佟家。”
舊京華,舊風流,曾經顯赫一度的薛家與風生水起的方家,如今都零落頹敗。
佟氏卻成一時之豪雄。
“那你與佟家……”念卿喃喃問得半句,欲言又止。
“佟孝錫與我反目,並非全為洛麗。他本就爭強好勝,與他父親政見不合,一味與日本人交好,視長谷川為師為友。即便沒有洛麗的怨隙,我們也做不成長久的朋友。”
他說得平淡,神色不是不落寞,到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