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蹤,逃走的時候打翻了菜碟,弄得鹹菜撒了一地。
這樣悶熱的夜裡,尋常人恨不得紗衣赤膊。來人卻是從頭到腳都籠罩在青色的兜帽披風裡,便是進了屋子,也不肯將遮蓋著臉的兜帽稍許撥開些,只微微側著臉,露出一個大致的輪廓。
安六淡淡地看了來人一眼,往旁邊挪了挪,將袖子掃了掃破敝的草蓆,道:“坐麼?”
來人輕輕搖頭:“不坐。”一邊說,一邊四處打量。
安六不以為意地一笑:“除了老鼠和蟲子就沒有其他東西。說吧。盧兩鎮那邊情形如何?”
那人道:“一切都按原計劃進行。唯一有變的是福王與宣王湊在了一處,而康王將任徵西大元帥,二日內便要整裝出京。桓王將於明日清晨入京覆命,所以你今夜便要動手。”
“真是迫在眉睫呢,”安六懶洋洋地道:“我如今出不去。怎麼動手?”
那人道:“你且等著,稍後便有人來領你去面聖。該怎麼應答,你是有數的了,再接著,自會有人接應你。”
安六微微一笑:“我曉得了。”
來人自懷中捧出一把細長的匕首,輕聲道:“若是不成,你知道該怎麼做。”言罷將匕首輕輕放在地上。轉身退了出去。
門關上時帶起的冷風再次將屋角那盞本就已經苟延殘喘的燈吹得忽閃忽滅,接著死去。安六在黑暗中默默坐了許久,起身行至屋子正中,彎腰摸索了片刻後。大聲叫道:“來人!來人!”
許久才有懶洋洋的腳步聲拖沓而來,有人打著呵欠在外有些不耐煩地道:“敢問國公爺有什麼吩咐?”
安六怒道:“瞎眼的狗奴,難道沒看見燈滅了麼?還不給我續上燈油?”
另一條聲音圓滑而警覺:“國公爺,真是對不住您老。剛好燈油沒了,正好夜深。您老也該歇息了,明日一早小人定然先就給您老添上燈油。”
安六冷笑道:“若我就要你們此刻添上呢?”
那人無奈地嘆息道:“國公爺,還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小人們的賤命。”然後再無聲息。
安六便又用力去拍門:“我要見聖上申訴冤屈!”
這次沒有人理睬他,門外的世界靜謐冷清,彷彿沒有人存在。安六便在草蓆上安安心心地睡了一小覺,一直到三更更鼓響起,他才敏銳地聽到了最外間那道門上纏繞的鐵鏈被人拖開時響起的碰擊聲,於是他神采奕奕地坐起來,看著黑暗中門的位置。
太監們特有的貓一樣的輕巧腳步聲由遠而近,最終停在了門前,黃四伏蒼老疲憊的聲音隨著燈光一起從門縫裡透了出來:“安國公已經安歇了麼?”
有人含含糊糊地應了兩聲,安六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卻是等了片刻才懶洋洋地道:“沒油沒燈,故而不得不歇了。”
黃四伏罵了幾聲,有人討饒,接著門鎖響了兩下,室內燈光大盛,安六將袖子半遮了眼,嘆道:“這深更半夜的,老總管還不歇著,怎地又跑到我這裡來沾染黴氣。”
黃四伏皺紋交錯的面孔在燈光照射下顯得尤其愁苦:“安國公就不要開咱家的玩笑了,聖上有旨,要見國公爺。”
安六盤膝坐著搖頭:“不去,老總管怕不是和昨夜一樣的戲弄我,讓我去吃上一個時辰的冷風又將我送回來,讓我貓咬尿泡空歡喜一場。”
黃四伏聽他說得粗俗,少不得皺了皺眉,帶了些嗔怪的口吻道:“安國公,您啊,這什麼時候了還賭氣。”
安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什麼時候了?”
黃四伏道:“安國公就不想戴罪立功麼?快些!讓聖上等久了不好。還不來給安國公整整衣裳鞋襪?”言罷呼喝一聲,便有幾個小太監蜂擁而上,藉著伺候安六梳洗,把他全身上下都給摸索了一遍,就是髮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