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梧桐宮正殿內發出一聲驚駭至極的慘叫:“娘娘!”接著一個宮人連滾帶爬地從殿門內爬出來,手足並用地掙扎到庭前,匍匐在地上臉色慘白地道:“娘娘,娘娘殯天了!”
劉昭儀年紀雖大,身子卻是一直康健得緊,怎會突然就亡故了?黃四伏大吃一驚,少不得疑問地看向安六。安六更是吃驚,抬腳就將那宮人踢了個後仰,怒斥道:“大膽狗奴,竟敢胡說八道!”
那宮人卻不是知情的,哪裡會曉得這其中的陰謀詭計?又痛又怕之下只敢嚎啕大哭。安六並不與黃四伏多言,轉身快步往正殿內奔去,但見劉昭儀身邊的親近伺候之人早已到了跟前匍匐痛哭,於是膝行入內,絕望不已,嚎啕大哭。
劉昭儀作為後宮中位分僅次於朱後的妃嬪,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暴亡,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黃四伏作為太極殿總管,又奉命前來傳召安六,撞上了這樣的大事,當然是推脫不得的,少不得先命人將劉昭儀取下,又命圈了梧桐宮,飛速使人前去太極殿報告。
結果自然是一場秘而不宣的大調查,這一查,便知道了劉昭儀自朱後薨後便存了死志,早在人前人後幾番表示過自己想追隨朱後而去,替皇帝分憂。而今日,先是賀王因病難行,又有王七娘不敬不賢、打碎玉如意讓她傷心哭泣許久,再後來又有安六追拿王七娘闖禍一事,更令其傷心絕望。她的親近宮人作證,在她命安六去殿前跪著以作懲罰之後,曾對著宮人哀哀哭泣,道是賀王犯下大罪,子孫輩中只剩一個安六還算好些,誰知竟也犯了這種糊塗,自己不如跟著先後去了的好。
之後的事情順理成章,作為貴人身前伺候的人,當然不能任由貴人輕論生死,於是大家都在苦勸,但劉昭儀心意已定,有的是藉口和權力把下頭的人支使開去,於是就成了現在的局面。有這樣的主子,當然也有忠貞的宮人,於是又有好幾個宮人以同樣的方式在自己的房間內殉了葬。前去拿人的黃四伏不過是去收屍的而已。
一隻硯臺被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鮮紅的硃砂四濺開來,如同鮮血塗滿了金磚,絢麗卻觸目心驚。
“好個忠貞節烈的劉氏!死得可真好!”御座上的老皇帝眼眶深陷,眼裡滿是血絲,青白的臉上皺紋越深,明顯是蒼老佝僂了許多。
許衡等人不敢出聲,全都垂手立在一旁,泥塑一般一動不動。康王父子更是屏了聲息,沉默不語。
老皇帝發出這一聲感慨之後便許久不語,他不語,太極殿內便一片寂靜。張儀正悄悄從眼角瞟去,看到御座上的老皇帝將手撐了額頭,半側著身子,微閉了眼睛,彷彿是已經睡著了一般。
許久,風吹動簷下掛著的銅鈴,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老皇帝突然驚醒過來,指著康王道:“老四,你怎麼看?”
康王沉默片刻,道:“昭儀娘娘賢淑忠貞,一心只為聖上與先後分憂解難,又多年伺候聖上與娘娘,實在勞苦功高,當晉為妃,風光大葬。”
“你說得很是。”老皇帝呵呵冷笑,又看向一旁老僧入定一般的許衡:“許卿怎麼看呢?”
許衡俯了俯身,道:“此為聖上家事。”
老皇帝兇狠地瞪著他道:“適才你在此七嘴八舌,說什麼罪不及出嫁之女,又怪安六不懂收斂,縱行兇橫於大街之上,應當嚴懲免得寒了王俊之心時,怎不知是朕家事?”
許衡道:“一為大事,一為小事。大事,天子家事為天下事,小事,天子家事便只是家事。”
老皇帝越發憤怒,兇狠地瞪了他片刻後,將袖子一揮,冷冷地道:“既然劉氏決意追隨皇后而去,朕不能不全了她的心意。傳朕旨意,追封劉氏為賢妃,厚葬。”隨即閉了眼睛,不言不語。
那安六滿街追殺王七娘與許櫻哥一事怎麼說?王七娘冒死聽來的那些話還該不該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