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這事令她一輩子耿耿於懷、銘刻於心,她在撕心裂肺地陣痛中對愛情徹底絕瞭望死了心,賭咒發誓不讓自己的女兒重蹈覆轍。
張豔紅是隨軍家眷,部隊裡給她分配了小賣部營業員工作,她是個要強的女人,不肯做這種看人眉眼的事情,正巧生了笑笑以後有個進修機會,於是她白天上班,把孩子放到託兒所,晚上做完家務就挑燈夜讀學習會計課程,每天把自己都累得幾乎不想說話,這樣的情況下哪裡還有那麼多的空閒去打理小小的女兒?
不是她不愛女兒,而是實在沒有這個精力,小女兒的年齡和上面的哥哥姐姐相差太遠,他們都不願意帶著這麼個小拖油瓶玩耍,當然更說不上去疼愛自己的妹妹,所以笑笑大多數時間只能一個人在地上刨沙子玩。
笑笑的爸爸聶建國駐防的地方並不是市區,對家裡的情況也是無可奈何,最後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無奈之下只好把還不會反抗的小女兒送回去給自己的父母帶。笑笑是個寬厚大度的孩子,很多年以後她回想起這檔子事,也並不會太怨懟自己的父母,這屬於歷史遺留問題,他們也沒辦法,怪只怪她生得晚,還沒來得及學會表達情緒就已經被遣送走了。
笑笑的外公外婆都是市輕工業局的職工,住的是單位安排的房子,同住的還有笑笑的小舅舅,房子不大,幾乎可以說小,又因為在一樓,愈發顯得狹窄陰暗潮溼。剛從新疆過來的笑笑一下適應不了南方的潮溼,臉上身上長了不少蘚子,而且她只會說大院裡的普通話,對當地又嬌又快的方言很茫然,在這樣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下,只有五歲的笑笑大多數時間只能趴在窗臺上透過視窗專注地看著外面的世界發呆。她覺得這個世界古怪而陌生,好像跟原來的生活環境完全脫了節,狹小房間的空氣裡總是瀰漫著一股難以驅趕的黴味,窗外的建築是鱗次節比的小高層,都不是什麼新房子,外層牆壁上滿是斑駁的水跡,每個人的面孔也都是遙遠陌生的。雖然遠在北疆的時侯,母親並不見得有多少時間來關心愛護她,可這時,她開始深切地想念媽媽了。
張豔紅和聶建國兩人加起來的微薄薪資除開負責家裡日常生活開支,還要供養三個成長中孩子的支出,這對他們來說實在是一筆龐大的開銷,因此每個月給笑笑寄過來的生活費是貨真價實的“生活”費,只供生活,不能提供任何奢侈品——“奢侈品”裡包括新衣、玩具、書籍等等一切。孩子總是比大人能更容易接受殘酷的現實,再加上笑笑也沒有說不的權利,於是只能由著長輩給她穿上經濟、耐磨、耐髒的衣物,又為了徹底消滅她頭上的蝨子,原來的童花頭也給剪成了短短的男生頭,這種簡單利落的髮型一直保持到她成年。長大以後的笑笑酷愛添置新裳,尤其熱愛顏色鮮豔、質地輕薄而不實用的那種,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只是瘋狂地發自內心的想要擁有。
笑笑七歲那年進入了小學一年級,因為還是不太會講方言,所以和周圍的人們溝通起來有些障礙。第一天上學由外婆送她過去,來到自己的位置後,她好奇地東瞧西瞧,把可以翻開的抽屜蓋板開啟又關上,新奇得不得了。旁邊的同桌是個梳馬尾穿白裙子的斯文小姑娘,她怯生生地打量了一下笑笑,細聲細氣地說道:“要上課拉,你再弄出響聲,老師要罵的。”
笑笑哦了一聲,她很少見這麼女性化打扮的同年孩子,看看對方馬尾上停著的漂亮蝴蝶結,不由得有點羨慕,幾乎想要伸手摸一摸。小姑娘看著她,心裡也在想:“咦,她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呢?明明長得很像女孩子,為什麼卻是一生男孩子打扮呢?”
兩個小小的女孩睜大烏黑眼睛互相好奇地打量著對方,這是她們的第一次見面,卻不知道這個瞬間足可以記入她們生命的紀念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