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臥雲寺果然是一處深遠清幽去處,初入時只覺十分窄小,愈往裡走,才發覺別有洞天,一花一草,一樹一木,一殿一堂,彷彿皆是靜止的,卻又有無限生氣暗湧靈動,竟令人在瞬息之間便沉澱了心神思緒,只想安靜感受,凝聽魂髓深處傳來的聲響。
虔誠禮佛,一一進香,罷了,婉儀又說想抄誦一卷經文,祈福求子。她與白弈結為夫婦,一晃也快十載了,只得阿寐一個女兒,心中難免有些不安。若說剛成親那會兒白弈常寡淡她,這幾年來也並沒有刻意虧待,但她卻遲遲再不見動靜。她一時疑心自己生阿寐時傷了元氣,請御醫卻又診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時疑心是白弈做了什麼手腳,可又想不通這人圖什麼……百思不得其解,道是命中無子,只好相求於神佛。
女尼們引了婉儀去淨身沐浴以備焚香抄經。
墨鸞與謝夫人立在觀音殿前。初春料峭風寒,吹在身上,瑟瑟的冷。
“你身子弱,找間清淨禪房,歇息一會兒去罷。”謝夫人替墨鸞攏了攏披風,軟語相勸。
墨鸞微微搖頭,她看了看院落中長青的松柏,回身向寺中女尼問道:“敢問,貴寺中,可有一位帶髮修行的傅居士?”
此言甫出,謝夫人與女尼俱是一默。
“阿鸞……”謝夫人低喚一聲,似想開勸。
但墨鸞卻截口打斷她。“我想再見姑姑一面。見不到,不回去。”雖是柔聲細語,卻已不容置辯。
謝夫人見之無奈,只得向那女尼點點頭。
墨鸞也不許宮婢們跟隨,叫尼人領著她獨自走了好幾進的深院,只入到一個極僻靜的處所,推門入得禪房,見名灰衣女子正靜坐持頌,果然是傅芸娘。
轉眼七八年不見,再相對,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得靜立門畔,悄然無聲。
但傅芸娘卻放下了手中念珠。“過來坐。今年的新茶是還沒有,舊冬的花雪、初春的雨水卻是有的,將就也能沏。”她一面淡淡對墨鸞招呼,一面動手備茶,彷彿對面立下的並不是什麼高高在上榮寵有加的皇妃,而只是個小姑娘。
那般親切熟悉相喚,瞬間便叫墨鸞全身端起的架子塌了下來。“姑姑,你教我,怎麼才能放下?”她垂了眉眼,喃喃地問。
芸娘卻不理會她,只是細細煮了茶,斟一盞遞與她,看著她飲罷將茶盞擱在案上,笑著反問:“你為什麼放下這茶盞?”
墨鸞由不得雙肩微震。
“因為你已喝過這盞茶了,不是麼。”芸娘微笑嘆息,“你個性太執著,若不將心事倒個通透明白,你永遠也不會放下。”
“若是……不能呢?”墨鸞怔怔地問。
芸娘卻又斟了一盞茶在她面前:“若我說,你不能喝這茶,你還會喝麼?若有十人、百人、千萬人如此說,你還會喝麼?你為什麼不能?”
墨鸞一時語塞。
芸娘卻將那盞茶端起,揚手潑在地上:“我將這茶潑了,卻叫你去擦乾,你又會有如何感受?但若是你自己潑的呢?”
墨鸞呆望著芸娘,目光漸漸閃爍著虛了下去。“不。不。不是這樣的。”她自語般反覆念著。
芸娘看著墨鸞良久,輕嘆:“你要如何選擇,便要如何承受,這便是因果,只要你承受的起,你就能。能從心事從心,不能從心從自然,順其自然,你便放下了。”
墨鸞又不由得怔住了,整個人彷彿被懸在了雲端山巔,如陷冥思,忽然間,卻又崩潰下來。“我好累……”她顫抖著掩了面。
“累了就歇會兒罷。”芸娘執起她手,將她扶進內閣臥榻上躺下,一下下輕撫著她額髮,忽然卻落下淚來:“傻孩子,你成天的和自己較勁,怎麼能不累呢……”
“姑姑……”莫名的,墨鸞只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