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什麼意思?如今父皇叫他當殿先說,卻怎麼說得出。
眼看太子窘立,東宮左庶子杜衡忙起身圓場道:“太子殿下這一份註疏是說‘無為並非不為,而是善為’。自然之道,生生不息,週而復始,靜觀其本質,乃知其規律,而後知其常理,而後明其大道。明道者不妄為,有大胸襟,智慧廣闊,包容萬物,便能做到太上忘情,天下為公,大公者,天道也,是為定國安邦休養萬民之長久計。”
杜衡說得緩慢,一面向李晗使眼色。
李晗本十分聰慧,一點即通,忙接道:“左庶子所言正是。兒臣以為,治國之理,先聖賢早已總結了,堯舜之治,文景之興,我們作為後人,便需勤加研習,由天地自然之法中歸結奧妙,使先人聖法得以延續。”
皇帝點點頭,“那麼你說,何為先人聖法?”
李晗沉思一刻,道:“以民心為己心,讓百姓吃飽穿暖。”
“實民之腹,強民之骨,使民無所欲,使智者無可為,則四海安定,天下大治。好啊,太子殿下說得正是關鍵處,自古治國養民,無非也就是四個字——以民為心。”宋國老捻鬚而笑,似對太子的應對機敏十分滿意。
殿中局勢忽然便詭異了起來,眾說不一,有保太子者,言太子之論穩重,又有保吳王者,言吳王之略宏觀,一時竟有些劍拔弩張,儼然成了太子吳王之爭。
皇帝遲遲不語,便由著他們爭執,良久,才喚:“恭良,朕看你一直沒發話。你也說說,你是怎麼看。”他這是在喚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藺謙。自打評議初始,藺謙便一直靜坐旁觀,儼然無意開口。
聞得皇帝召喚,藺謙無奈,這才舉笏起身,上前禮道:“陛下,臣對黃老之說並無研究,如若妄議恐怕有失。但臣研習書法,既然陛下欽點,臣倒是想說一說,二位殿下的字。”他頓了一刻,待到殿上皆安靜了,才繼續說道:“陛下精於書道,自然知曉,書法講求的是氣。吳王殿下這一筆字自是字裡金生,行間玉潤,法則溫雅,美麗多方,筆力圓熟厚重,實可謂靜水深流;然而,太子殿下的字,卻是九奏萬舞,鶴鷺充庭,恣意揮毫,頗具風骨,縱橫間有帝王氣!”
不急不徐,不卑不亢,卻是一語驚震殿中人。一句“帝王氣”,已是立場分明,毫不掩飾。他藺謙是保太子的。
皇帝眸光震顫,靜盯了藺謙良久,忽然喚道:“裴侍郎。”
朝臣微驚,須臾,裴遠便起身出列來,朱袍玉帶,謙謙有匪,盡顯清流本色。
皇帝道:“你是鴻儒世家之子,你先父素有博學之名。你也說一說。”
話音未落,已有竊竊非議之聲。
裴遠沉默良久,俯身拜倒,道:“藺公所言,甚是。無須微臣再多議了。請陛下寬恕。”
皇帝久久無言,回目,似習慣性地找尋,視線遊移,終於落在白尚那空置的坐席上,怔了一怔,而後,緩緩地,投向了白弈。
白弈心下大緊,只看了皇帝一眼,便謙順頷首,避開了。這般微妙局勢,怎麼說都不合適,他不願參合進去。他料定只要他不主動開口,皇帝必定不會強求,一則,他畢竟年輕,是小輩,又與裴遠不同,位居要職已是特殊,皇帝應該不會再過於抬高他;二則,他終歸,不是父親。
果然,皇帝並不開口喚他,但也不說別的,便如此靜了下來。
殿中正是戚寂時。終於,李宏先開了口。他退後一步,向太子揖禮:“兄長卓識,令愚弟受益匪淺,十分慚愧。”他又像列位諸臣禮道:“多謝眾位抬愛,小王受之有愧,實在汗顏。”
他這樣退一步下來,繃緊的弦便是鬆開了。
諸臣百態,有搖首不甘的,有暗自鬆氣的,卻也都不好再多言。
皇帝有些疲憊地長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