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姜心知父親是動了真怒,若真拗起來賞他二百杖,怕是要給碾成張人皮。他這才真有些怕了,賴在馬旁兒不出來,嘴上卻還要逞強:“我是小兔崽子,阿爺便是兔兒爺了……”
“你——!”藺謙氣得手抖,又要抽人。
眼見爺兒倆是槓上了,竇寬趕緊又將藺謙攔住,一面勸,一面拼命給藺姜使眼色:“你還不快回去上職,回頭太后尋你了!”
藺姜伶俐,忙不迭順臺階下來,牽馬便溜。
藺謙惟有大嘆,只恨兒子不成器,大事不登堂,胡鬧最在行。
竇寬又說些寬慰之話,將話題帶開去,藺謙才漸平了怒氣。
臨別時竇寬問:“藺公薦我來擔這徵糧的差事,究竟是怎麼個想法?”
藺謙微微怔忡,思慮一瞬,應道:“凌廣,國之大計自是以民生為要。”
竇寬微笑,心覺藺謙此言太官腔。“民生之計末將自然理會得。但既是公舉薦我,我也需要與公交個底才是。”他站下來,道,“這糧要徵,但我可不替那魏王殿下徵的。令郎究竟與他有什麼過節我不知,但我妹丈與外甥現今正在武德殿罷。”
他這般爽快,藺謙聽聞兀自嘆息,卻不多言,與之辭別便登車而去。
香湯白霧繚繞,宛若蓬萊仙境。李裕洗過身,只圍了條羅巾子浸在熱湯裡,兩個跣足紗衣的婢女跪在身旁,替他推拿瘀傷。李裕將頭枕在湯池的雕石壁上,暈懶著,不禁發出舒暢的低吟。
他才送走了母親,難免又被母親訓誡一番。
母親一直嫌他莽撞妄為,又拿李乾與陸氏女之事說他,要他多與他三哥學著些,還要罰他抄心經。
他一直心有不服。
那一件事,本就是皇祖母示下的,他不過是想借此良機敲東宮一筆。皇祖母既然要殺陸氏女,早該料得到九郎那痴兒熬不過此關口,白死也是死,如今全怨怪到他身上,還當真要兔死狗烹麼。
婢女拿捏勁道不穩,他痛得皺了眉,心煩意亂將兩個小婢轟走,翻身闔目趴在水裡,忍不住暗罵。
那姓藺的小子簡直是個蠻瘋子!真是莫名其妙!
他生生吃個啞巴虧,母妃也不聽他解釋。阿棠。阿棠就更別提了,多糗都給她瞧了去,這會兒只怕又氣回孃家了。
想到胡海瀾,李裕又窘又急又懊喪,不免悶悶嘆出聲來。
他八歲上識得阿棠,兩人一處長大。他是真喜歡她。打從那丫頭為了搶個蹴球與他滾打一架起,他就認定了她。旁人都道她是個又驕蠻又霸道的兇婆娘,但他知道,那丫頭呀,從小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痴人兒。
他得儘早把她接回來才是。就別走正門了,胡公氣上頭來鐵定不讓進,指不定還大杖子打出來呢。拍兩塊膏藥直接爬牆去罷。
他下意識自己揉一把腰上瘀傷,立刻又痛得哼哼兩聲,心裡早把藺姜罵了八百萬遍。
忽然,一雙纖手摸上他腰間來,不輕不重細細推揉,捏得他神兒也要散了。
他猛地驚起來,一把抓住,問了聲:“阿棠?”嗓子竟有些發緊。
手兒自他掌心抽離,覆上他眉宇,他感覺那嬌軟的身子偎進懷裡來,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抱了,睜開眼來。
蘭芷馥郁的水與霧浸溼了潔白衣衫,貼體勾勒出成熟曼妙的線條,海瀾披散的青絲在水面浮散,便像濃密烏藻,耀出水潤光澤。
“你回來了。”李裕不覺痴了,情不自禁,又抓住她的手,傻傻地問:“你……你不生我氣了?”
“我為什麼不信我的郎君,要去信旁人的渾話?”海瀾將頭靠在李裕胸口,倚著他,忽然卻又給他當胸一拳,“你若真敢做那等事,我就先……先做了你!”
李裕知她已不惱了,心中喜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