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此時夜已深了,街上空無一人,楚雲琛和蘇瑾並肩走著,兩隻交疊的袖子裡,是兩人緊握的手。
“從府衙出來之後,聽到你還未回來,有些不放心。”
蘇瑾其實很難過。
但不知為何,這種難過不像從前一樣讓她困頓,反而使她的頭腦更加清醒。
無論是她還是楚雲琛都很清楚,何秋月的那根針並非衝著蘇瑾而來,只是為了引楚雲琛現身。
即使楚雲琛不出現,即使蘇瑾躲都不躲,那根針也只會擦著蘇瑾的耳畔過去。
無論如何,何秋月絕無傷蘇瑾之意。
“我以前便覺得師父是一個很神秘的人,她不願意說的事情,沒有人能撬開她的嘴。”
楚雲琛微微側目,如此說來,蘇瑾不愧是何秋月養出來的徒弟,二人的脾性在某些方面格外的像。
“她教給我那麼多東西,卻唯獨沒有教給我,離開她之後該如何生活。”
“飛雲查到的訊息裡,前輩的確在齊國都城待過一段時間,也的確遇見過喬裝打扮的齊珉,但這樣的交情,似乎不足以讓她做出今天的舉動。”
何秋月不是什麼大善人。
但這些事,光靠想是想不明白的。
楚雲琛把蘇瑾送到屋外,看著她進去,蘇瑾進門時,心有所感似的回頭,看見月光下楚雲琛頎長的身影,或許是她的錯覺,那雙眼中蘊著不可言說的柔和。
恍然間,蘇瑾想起師父說的那句“我們阿瑾,終於有人心疼了”。
於是她彎了彎唇,對楚雲琛微笑,“我會睡個好覺的,你早點回去吧。”
楚雲琛凝視著她的笑意,也禁不住揚起唇角,溫聲道:“好,早些休息。”
他知道她心裡並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但蘇瑾不說,他便不問。
他已經派人去了齊國,搜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看著齊珉的人表示近期齊珉未有異動,說明的確是蘇瑾的師父主動為齊珉開脫的。
而這些都不必告訴蘇瑾,徒增她的煩惱。
蘇瑾關上門的那一刻,才徹底脫了力,她翻轉身子靠在門上,死死地抓住門栓作為身體的支撐。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受,她聽到自己的心超於常速地跳動著,不是激動,而是憤怒。
這世界上沒有師父之外的第二個人會讓她有這種情緒,即使她已全然不在乎。
——其實在離開白橋鎮的那天你就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蘇瑾在心底問自己。
那個時候她想要問齊珉一個問題,但這些話最終還是消弭在清晨的雨幕裡。
師父親自給出的答案,比她自己在心裡猜出來的更讓她心裡發冷。
她可以為了齊珉的安危再回來,那為什麼在燕國滅國時她不曾出現呢?她沒有擔心過自己嗎?
她說齊珉不是她的徒弟。那如果換做是自己做出這樣毫無人性的事,她也會如此寬容嗎?
蘇瑾飛快地擦去眼角的溼潤。
沒關係,一切都沒關係。
她只是有點難過。但這沒關係,等到第二天太陽昇起的時候就好了。
月光如瀉,將這個小院子的各個角落都染上一層朦朧的光影。
蘇瑾並不知道楚雲琛並未如她所說那般早點回去,他在院落中負手而立,看著緊閉的房門。
楚雲琛常年習武,耳力自然非同於常人,蘇瑾進門那一刻驟然厚重的呼吸聲並未瞞過他。
一扇門隔絕了所有的情緒,也隔絕了她與他。
這是蘇瑾繞不開的一關,她總要在一次次的掙扎中長出新的血肉。所以即使再心痛,楚雲琛能做的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