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好像是在描述一個木偶,所有學生,尤其是女生,全都專注地看著自己的腳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楊忠仍然興致勃勃地講著有關帕金森病的一切,還在病人身上示範瞭如何檢測帕金森病人的齒輪樣肌張力亢進
&ldo;你們可以動手感受一下。&rdo;
沒人動手,所有的學生都默不作聲,氣氛尷尬地可以,楊忠點了幾個名字,仍然無人上前,幾個女生終於忍到了極限,大聲說,&ldo;老師,就到這裡吧。&rdo;
楊忠有些意外,依依不捨地帶著學生離開了病房,幾個女生沒有動,低頭像病床上的病人道謝。
的確是面具樣面容,沒有喜怒沒有悲傷,只是眼角發紅了。那個病人卻突然開口問:&ldo;我的病……治不好了吧?&rdo;
女孩子們聲音甜蜜,全都微笑著,齊聲撒著謊,&ldo;治得好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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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腳步輕捷地走出病房,我看到幾個人眼睛裡都含著眼淚,程晶晶低聲對我說,&ldo;楊忠那個傻x。&rdo;
的確是個傻x。像他這樣,毫不為病人考慮,毫不顧忌病人自尊的垃圾,不多,但也著實不少。
我自然地想起了夏遠,在我大三那一年,他也帶我們去看了一個晚期肺癌的患者,老人躺在病床上,了無生機的,一見到他卻露出了微笑,甚至還半坐起身子來。
他不忙著試教,先和老人用聊了會天,然後才用英文給我們講解了病人的情況,聲音溫和,老人聽不懂,於是一直微笑著,他走的時候,還有點依依不捨似的和他告了別。
事後他跟我說:&ldo;葉巖,教學的時候一定要考慮病人的接受程度,只要有一點刺激到病人的風險,那這個病例就不能帶學生看。&rdo;
我一直謹記在心,把他當成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但今天看來,好像有太多的人,連這一點常識都沒有掌握。
我又再一次的覺得,他是一個多麼寶貴的人,在他特立獨行的行為舉止背後,是何其高尚的一個靈魂‐‐如果人生應該有一個導師,那麼我的導師只能是他,也永遠都是他。
我突然很想見他,一秒鐘也不能耽誤了,電梯太慢,我蹬蹬地跑上樓梯,從三樓直跑上十二樓,喘著粗氣推開辦公室的門,他卻還是不在。
我不死心地又跑到病房,一間間地找過去,偶爾有幾個病人認識我,拉著我說幾句話,我耐著性子附和著,心裡卻恨不得馬上找到他。
隔壁床的病人看來是要出院了,換好了衣服正大包小包地收拾東西,中年男人突然停下了動作,抬頭問自己的女兒,&ldo;思樂,給俞醫生的紅包送了麼?&rdo;
我驚愕地回過頭去‐‐呼吸科除了夏遠,再也沒有姓俞的醫生了。
年輕女人一邊把拖鞋裝進提包,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ldo;昨天就送過去了,包了一千,放心吧。&rdo;
男人穿好鞋子,眼看要離開,我趕忙追過去,在床腳絆了一下,腳步趔趄,&ldo;你們剛才說的,是哪個俞醫生?&rdo;
女人詫異地看看我,剛要開口,男人卻警覺地拉住她,打量了我一眼,冷淡地說,&ldo;關你什麼事?&rdo;
我口裡沙沙地發乾,還想繼續問下去,兩個人已經走出了門,迅速地消失在拐角處,只有高跟鞋踏地的餘音還在走廊裡迴蕩。我呆愣了一會,很想追上去,到底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們說的應該是其他的俞醫生,未必就是夏遠,也許是姓於,或者姓虞,也許他們在說給別的醫院的醫生送紅包的事,說不定是哪個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