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就知道,揭露真相一定會給三娘子帶來恥辱呢?”
宋若昭無言以對,只是低頭哭泣。
宋若華有氣無力地說:“若昭不懂事,請鍊師不要再責備她了,要怪就都怪我吧。”
裴玄靜說:“聖上只命我查明真相。懲戒,原非我之責。我也不想責備任何人。三娘子是你們的親姐妹,因她之死而感到切膚之痛的,本應是你們,而不是我。”
“鍊師不必再說下去了。”宋若華道,“鍊師的意思我都明白。鍊師還有什麼想問的,就請儘管問吧,我們姐妹定當知無不言。至於其他的……到時候便任由聖上處置。”
“好。”裴玄靜乾脆地說,“大娘子坦率,那玄靜也就直說了。這個木盒究竟有什麼用處?加上若昭發現的這支毒筆,便十分清楚了,畢竟我也是道家中人——據我推斷,這個木盒是一種特製的扶乩用具。我猜得對嗎?”
宋若華長嘆一聲,頷首道:“鍊師所言極是,且聽我從頭說起吧。大約十天前,聖上將我與若茵一起召去,命我們在宮中做一次扶乩。原因正是新年以來的京城蛇患。”
“蛇患?”
“是啊,鍊師沒有聽說嗎?”
“當然,聽說過……”裴玄靜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
宋若華並未察覺她的異樣,繼續說道:“歷年上元節那天,宮中按例都要在玄元皇帝廟扶乩,以求新年運勢。但聖上因削藩戰事吃緊,今年特意下詔減免了上元節諸多慶賀事宜,連扶乩也一併免去了。不料上元節剛過去,京城就頻發蛇患,所以聖上才特別憂懼,疑為上天降罪,故而執意要補上扶乩之事。”
“我明白了。”皇帝憂心忡忡的樣子在裴玄靜的腦際一閃而過,她問,“既然玄元皇帝廟中年年扶乩,想必一切禮仗用具都是現成的。三娘子為何重起爐灶,設計出如此奇特的扶乩用具來呢?”
宋若華露出悽婉的笑容:“三妹這人啊,一向就喜歡標新立異。她太聰明瞭,又特別愛賣弄她的聰明。偏巧,當今聖上還挺欣賞她這一套的,不僅賜予若茵許多錢財,還允她隨意出入宮禁,結交各個行當的能工巧匠,自由發揮她的奇思妙想,做出數不勝數的新奇玩意兒來。唉,其實在我看來,那些純粹就是鬧著玩,沒什麼實際用處。不過若茵玩得開心,聖上又支援,我們幾個姐妹就權當看個熱鬧,跟著高興罷了。誰都沒想到,這次若茵當真了,非要設計一套全新的扶乩用具來。”
“聖上就接受了三娘子的提議?”
“是的。聖上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搞得沸沸揚揚,朝野上下議論紛紛。他的本意就要機密行事。恰好若茵說,她有辦法做出一個小扶乩來,只需要一兩個人便能操控,正合了聖上的心意,他就一口答應了,讓若茵儘快把東西做出來。”
裴玄靜看著木盒——原來,這就是宋若茵做出來的小扶乩,卻為什麼演變成了一件殺人工具?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好似截掉一半的筆,細細端詳。
宋家三姐妹的目光均一瞬不瞬地盯在裴玄靜的身上。
良久,裴玄靜問宋若昭:“你研究過這支筆嗎?”
宋若昭點頭:“有,這支筆是內外兩層的。”
裴玄靜將筆平託在掌中……沒錯,從筆端向下就能看出來,在這支筆的中心,還嵌著極細的、像針一樣的內芯。多麼精巧的設計。
裴玄靜抬起頭,迎著三姐妹的目光道:“我知道三娘子是怎麼死的了。”
她再次將木盒移到自己面前,並拉出下部那個抽屜樣的夾層。日光從窗外投進來,照在底部的《璇璣圖》錦帕上,五彩斑斕,絢麗奪目。眾人的眼前,彷彿瞬間升起一片迷幻的彩虹……
裴玄靜手指《璇璣圖》正中央的紅色“心”字,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