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段成式緊張地思索著,再問:“你店中有沒有一個老張?”
在宋若茵留下的紙條上,除了店名之外,還寫著一個姓氏:張。段成式自作主張,將其稱為“老張”。
錢掌櫃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你找老張?”
“對啊,他在嗎?”蒙對了!段成式心中大喜。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你找他幹嗎?”
“修銅器啊。”
錢掌櫃瞠目結舌,半晌方道:“老張不會修銅器,你還是走吧,免得碰釘子。”
段成式急了:“你這掌櫃好羅唆,我找老張幹你何事?你把他叫出來不就得了?”
“不行不行。”
段成式從袖中摸出一小塊金砂,往掌櫃的手裡一塞。掌櫃的眼睛立刻閃耀起來,笑逐顏開:“小郎君第一次來,不知道老張的脾氣,他從不出來見人。還是我領小郎君去找他吧。”
“快走吧!”
錢掌櫃把店門一關,領著段成式穿過黑黢黢的店堂,開後門進入後院。院子很小,堆滿雜物,中間僅餘巴掌大的地方走路。不知哪裡來的汙水流得遍地都是,簡直找不到地方下腳。因為緊臨坊邊,院牆同時也是坊牆,又高又厚。午後的暖陽根本照不進來,整個後院都籠罩在暗影下,陰森逼人,飄蕩著一股可疑的氣息。
段成式莫名地緊張,更想不通,成日養在深宮的若茵阿姨怎麼會找到這種地方。
沒走幾步就到牆邊了。牆根下搭著一間窩棚似的小屋,房門緊閉。錢掌櫃上前敲門:“老張,有生意!”
連叫幾聲,屋內毫無反應。
錢掌櫃尷尬地說:“可能在睡覺。老張這人,日夜顛倒……”
“這種地方也能住人?”段成式的心裡直打鼓,情不自禁地嚥了口唾沫。
錢掌櫃訕笑道:“老張都在我這兒住了十來年了。小郎君,你看——”他用力一推,門應聲而開,錢掌櫃一貓腰,鑽進去了。
段成式緊隨而入,臭穢之氣撲面而來,燻得他差點兒吐出來。這間屋子連扇窗都沒有,只能依靠門口的一點亮光。段成式依稀看見,有個人仰臥在屋子中央。
“怎麼回事,老張,老張!”錢掌櫃叫著,向那人俯下身去。
段成式的心被不知來由的巨大恐懼攫住了,再不敢向前半步。他就著朦朧的光線看見,橫躺之人的身軀似乎一點點向外膨脹開來,原先的人形漸漸隨之變化,彷彿化成一隻碩大的蜈蚣,正在長出數不勝數的短足來……
錢掌櫃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啊!”向後猛地轉過身來。
從他的臉上、身上綻開數不清的黑點,錢掌櫃一邊狂叫,一邊發瘋似的手舞足蹈,要把那些黑點打落下去。
段成式看明白了,那全都是蠕動的蟲子!
與此同時,源源不斷的活蟲從地上的人身上散開來,像漆黑的流水一般四處漫溢。
段成式嚇得踉蹌倒退兩步,撲通摔倒在門檻邊。頃刻間,黑水就“淹”到了段成式的跟前。段成式沒命地尖叫起來,跳起身向外狂奔。
錢掌櫃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頭,越來越多的蟲子鑽入鼻孔和嘴巴,令他喊不出聲,更喘不過氣來。還沒跑到店堂外,他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活蟲的“黑水”轉眼便覆蓋了錢掌櫃,不再往其他地方分散,而是專心致志地吞噬起這具新鮮的肉體……
5
隔天傍晚,裴玄靜再訪柿林院。因是大明宮中的內尚書衙所,柿林院外不設喪儀。宋若茵的棺槨停在西跨院中,簡單的靈堂也擺在那裡。宋若華帶著兩個妹妹迎到柿林院門前,三人都披著雪白的喪服。宋若華的臉讓白衣一襯,越發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