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晚上開車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困了,結果躺下來看著他,竟然睡意全消。
他下午在醫院一直是半睡半醒的狀態,這會兒倒也沒那麼困,我們兩個便一起說了會兒話。他最終還是被周公叫去了,留我一個人清醒著。
我閒著無聊,又在網上搜起了他的名字,彈出來的內容和之前差不多。我隨意往下翻了翻,卻沒想到翻到了條之前沒有看到過的資訊。
那是2018年南城大學公示的人員招錄資訊,我點進去,在名單上看到了“洛迦楠”三個字。
2018年,我還沒有大學畢業。如果那一年,阿楠哥哥真的去我們學校工作的話,那我們真的會如他之前所說,在我們學校重逢吧?
可惜,命運真會捉弄人,他沒有去我們學校工作,我們的重逢,晚了六年之久。
我把手機扣在床上,專心盯著他看。屋裡沒開燈,我藉著窗簾縫透出來的光看他,其實什麼也看不清。只是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我覺得心裡無比寧靜。
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我媽走得早,她一走,家裡就剩下我和我爸。可是我爸工作忙,家對我爸來說,就只是個能過夜的旅館而已。從我十歲開始,家裡的常住人口就只有我一個。後來我上了高中,上了大學,我開始住校,家就成了我寒暑假才會住的地方,而我爸,在我住校後,他幾乎就完全搬到了隊裡。
我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意回家,他說過,家裡到處都是淑英的影子,他一在家,滿腦子就都是淑英。
後來老房子拆了,我們搬到了現在住的高層樓房裡,我大學畢業了,回到家鄉工作,天天住在家裡,我爸也終於不像以前一樣以派出所為家。我終於又有了一個家,可惜好景不長,我爸又病倒了。
在醫院陪床的第一天,我就聽隔壁床的老奶奶講,她老伴是在睡夢中去世的,這件事把我嚇了一跳。我爸晚上睡得香的時候,我總是睡不著,我特別害怕他會睡著睡著去找媽了。
好在後來老頭脫離了危險,身體也恢復得不錯了,我才終於不用每晚提心吊膽,擔心他睡著睡著死去。
後來,老頭搬到養老院去住,家裡又只剩我一個人。
我一個人當然也能睡得著,只是,整個房子裡,會喘氣的只有我一個,所以我很久沒有那種心安的感覺了。
而現在,阿楠哥哥又重新給了我這種感覺。
我的手輕輕放到了他的腰間,我知道他感覺不到,所以才大著膽子這樣做。他的身體隨著呼吸起伏,我的手也隨著他的身體起伏。
“阿錦——阿錦——”他喃喃的聲音傳來,我索性摟住他的身體。他往我的懷裡蹭了蹭,我也摟他摟得更緊。
他壓著聲音,似痛苦地呻吟,似兇狠地咆哮,一聲一聲地低訴,“阿錦,別走——”
不知他這是做了什麼夢,竟然夢到我要離開。
我輕輕地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後背,又怕他沒辦法清楚地感覺到,改成輕拍他的肩膀,“阿楠哥哥,別怕,我不走,阿錦不走。”
他右手探到了我的手,準確無誤地抓住,包在他自己的手裡,“阿錦——”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