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是以前,我聽到這話一定會很感動。
好吧,我承認,即使是他想不起我的現在,我聽到他這麼說,依舊會覺得窩心。
“我來就可以,阿楠哥哥,你快出去吧,讓杜斌抱你上床休息。”
他搖搖頭,“程錦,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和以前最大的區別,我覺得就是現在的他學會有話直說了。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有時候有些不敢面對他。
“阿楠哥哥,”我蹲下來,“你先去好好休息,我收拾完也會回房間的。”
他搖搖頭,“我等你。”
我放下碗筷,喊來杜斌。
杜斌看了一眼已經進了廚房的阿楠哥哥,說了句:“迦楠哥,你怎麼進去了?廚房太窄,你進去容易出來難。”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阿楠哥哥操控著輪椅後退,剛好被廚房門卡住。
他尷尬地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開始調整角度,想要自己出去。
折騰幾次,他的雙腿都掉下了輪椅。
他自己不知道,還在操控輪椅挪動,雙腳都被帶著在地上摩擦。
我握住他正在推輪椅操縱桿的右手,把他的雙腿抬起來放到踏板上,又抵住廚房的門,給輪椅騰地方。
杜斌也在外面幫忙,我倆一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阿楠哥哥弄到廚房外了。
他抬頭看著我,那眼神彷彿在說:“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進廚房了。”
杜斌接手了廚房的工作,我則陪著阿楠哥哥回到了臥室。
我伸手打算抱他上床,他卻突然開口,“程錦,你歇一會兒,讓我自己試試。”
“你?”我不信他有這本事。
“我。”他答,“我上午看了一段影片,那個人受傷位置和我差不多,可是他條件沒我好,很多事情都還是要自己做——最重要的是,他做到了。”
“行,那你試試。”我站在旁邊樂得“袖手旁觀”。
他先用右手解開身上的束帶,這一步算是最簡單的了。緊接著,他把輪椅扶手放下來,這樣,輪椅到床之間,就沒有障礙了。
他用右手撐了撐床,然後想使勁往床的方向移動身體——當然是徒勞,他的身體仍舊坐在輪椅上,絲毫未動。
他倒並不氣餒,右手還在用力,左手也開始幫忙抵著輪椅扶手。
折騰半天,總算是有成效了——他的身體倒向了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這也算成功轉移到床上了。
我剛要抱他,他卻說“不要”。
我沒有停手,因為我知道,以他現在的姿勢,我不出手,他永遠也沒辦法自己爬上床。
“程錦,你能幫我一輩子嗎?”
“程錦,你馬上就要離開了。”
“程錦,我必須學著獨立了。”
“我不能幫你一輩子,不是還有杜斌嗎?杜斌走了,我們還可以請別的護工。”
“我是去支教,又不是死了,總還是要回來的。”
“你是該獨立,但也要是力所能及的小事對不對?”
“自己上床不是小事嗎?可我就是做不到。”他埋下頭,像只鴕鳥。
“誰都有侷限,阿楠哥哥,你只不過是比別人的侷限多了點。”
他重新抬頭看我,“阿錦,你以前是不是說過這句話?”
我是說過這句話,有一回我帶他去書店,他等我化妝的時候,我說了跟今天一模一樣的話。
我點點頭,“你想起來啦?”
可惜他還是搖頭,“我就是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
我把他抬上床,給他蓋好被子,看著他閉上眼